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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不能嫁给他,全都是她的问题。

  喜鹊几欲冲动地想上门求见,可是理智和情感不断在脑中争战不休,她迷茫失措,完全不知该如何做才是对的。

  她就这样在老槐树下整整站了一个下午。

  直到黄昏夕阳霞光染红了大半个天空,她幽幽低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地转身就想走。

  可是突然传来马蹄声响,她回过头去,心瞬间痛缩成了一团!

  茶博士不是说他大受打击卧病不起吗?那现在这一幕又算什么?

  范雷霆,一身剽悍英气,没有半点病容,身着玄黑镶红军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怀里偎着的是楚楚可怜的……相府千金?!

  她呆呆地看着他拥着佳人,策马停在总教头军府大门前,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抱扶着佳人,温柔得像是怕弄疼了人家,就这样要进门——

  那一声痛苦心碎的低微呜咽是从哪儿传来的?喜鹊恍恍惚惚间,这才发现原来是从自己紧咬住的牙关里偷偷逸出的。

  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一定是他气她当殿拒婚损了他的面子,所以记恨在心,干脆放出自己卧病不起的风声,免得她又来纠缠他……坏了他和相府千金的好事!

  胸口像是快碎了,剧痛得她颤抖了起来,小手紧紧揪住左胸处的衣襟,试图阻止有什么自里头哗啦啦地流淌出来。

  喜鹊转身就跑,模糊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要离开这儿,她要远远地离开这儿,她——

  下一瞬间,她被用力地拥进了一个温暖宽大的胸膛里!

  “你想跑哪去?”

  她浑身一震,泪水几乎溃堤而出。

  “为什么要跑?”范雷霆紧紧地箍拥着她的腰,仿佛怕稍稍松开一些,她又会立刻消失在他眼前。“爷在问你话,为什么见了爷要跑?”

  这炽热坚实的怀抱,他低吼嘶哑的声音,还有他身上阳刚好闻的气息,一切熟悉得就像是日日夜夜的幻想成真……

  她身子瘫软了一瞬,随即又僵硬挺直了起来,眨去眼底的灼热泪水,冷冷地道:“小的是路过的,现在要回去了,还请总教头高抬贵手。”

  “爷不放。”他好不容易才又将这魂牵梦萦的小女人抓在怀里,又怎么肯放。“放了,你又跟爷赌气甩手就走,爷怎么办?”

  她心一热,随即一阵酸楚泪意又涌上了鼻头。“大人……请自重。”半个月来没音没讯的,刚刚还拥着佳人“一脸”心满意足意气风发的模样,现在又来对她甜言蜜语搂搂抱抱的,当她傻子啊?随便给人骗都信啊?

  喜鹊知道自己无理取闹,自己脑子进水了才会当放不放,纠缠未休,可她就是忍不住怨慰,忍不住醋意,忍不住……想哭。

  范雷霆慌得急急解释:“爷就知道你误会了,方才是爷回来的路上,凤华小姐半路拦住,说是要请爷向皇上为相府求个情,然后她说着说着便晕厥了过去,爷一时没法子,这——”

  “大人何必跟我这些?”她打断了他的话,小圆脸苍白而紧绷。“我又不是大人什么人。”

  “再说这种话,爷打你屁股!”他呼吸急促浓重,咬牙道:“爷忍了半个月没去找你说个清楚,就是想你冷静些,好好细想明白咱们相识以来的这些日子,爷待你究竟是何心思。皇上说了,你兴许误会了爷和他有暧昧一可在你眼里,爷是那样的人吗?”

  所以那个卧病不起的风声不是他放出去的?那是茶博士骗了她?可茶博士干嘛吃撑了没事蒙骗她?

  等等,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和皇上——

  “你……他……你们没有?”喜鹊呆住了,一时忘了挣扎。“可他——皇上明明对我说,你们同榻而眠不只三五年了,是他亲口说的。”

  什么误会不误会,暧昧不暧昧,他都说到那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我们同榻——”他恼火了,二话不说将她转了过来,强迫迎视自己炽烈的怒眸。“皇上随便说说你就信?难道你都不追问清楚的?所谓同榻而眠,不过就早年同在帝师底下读书,两个毛孩子书读累了趴在同张榻上睡觉,就这么过了五年,直到先帝改而调派爷入军队学习练兵之道——就是如此而已!”

  耶?什么?

  她小嘴吃惊地张得大大的,简直可以吞下三颗卤蛋了!

  “你就为了这个生爷的气?甚至当殿抗旨拒婚?你让爷生不如死足足心痛了半个月,如今还好意思见了爷就跑?”范雷霆想越生气,吼完索性一把将她扛上肩带走。

  “喂!放我下来!”她倒栽葱挂在他坚硬的肩上,又晕又惊又恼。“我、我又没说我是因为吃醋拒婚的——范、雷"霆!放我下来!”

  “胆子肥了,连爷的名讳都敢直呼了?”他凶猛狂悍地吼,可黑眸却是闪动着久违的明亮笑意。

  这小媒婆子,折磨得他这半个月来几乎断气,现在总算又回到他身边,他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明明就是你自己做错事,你、你自始至终都在蒙我、骗我——哎哟!”她被晃到快吐出来了。

  “闭嘴!”他恫喝一声。“再吵爷就当街吻你!”

  喜鹊吓得立刻紧闭小嘴,却是满心愤慨气恼难平。

  这个土霸王,野蛮人,讲不讲道理啊……

  范雷霆气势凶狠,大步流星地扛着她往总教头军府大门走去,两名禁卫军一见到喜鹊均是又惊又喜,可凤华那美丽脸庞上却满是震惊。

  “凤华小姐,既然你没事了,就早些回相府休息,多保重。”他锐利目光瞥了身畔禁卫军一眼,“护送小姐回相府。”

  “是。”两名禁卫军大声应道。

  太好了太好了,头儿终于一扫这半个月来落寞哀伤的忧郁小生像,又恢复往昔威武摄人的剽悍气势了!

  “范大人——”凤华有一丝凄厉地唤道。

  他高大身形微微一顿。

  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凤华哀哀戚戚道:“如果……凤华今日不是相府千金,与你没有利害关系,你、你可会喜欢我?”

  “对不起,不会。”范雷霆毫不犹豫地回道,肃然眸光落在肩上扛着的小人儿身上,见她身子突然有些僵硬,明显是在侧耳偷听,他的眼神霎时变得温柔似水,平静地道:“兰花虽美,可我偏偏喜欢吱吱喳喳闹枝的喜鹊儿。爷认了。”

  凤华低声啜泣,他轻轻喟叹,却不觉有所愧歉。

  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本就清清楚楚,直截了当。

  话说完,范雷霆毫不犹豫地抬步就走,扛着心爱的女子消失在总教头军府之内——

  那里,是凤华一生都无法触及、踏足的。

  就算她贵为娴太妃嫡亲孙女,就算她爹是当朝宰相……她就是走不进去他的心底。

  凤华泪水纷纷,再难抑止。

  喜鹊感动得要命。

  雷霆大人居然当着人的面,大声承认、宣告他喜欢的就是她这个吱吱喳喳闹枝的喜鹊,还说是前生注定,说他认了——虽然这个“认了”一词听起来让人有点不大爽,但总的来说,她还是被他感动得乱七八糟,刹那间完全忘了自己所有的原意初衷一

  他俩有缘无分,仙凡两隔,多相爱也是没有结果的。

  也许她是记得的,可在这么情深悸动的当儿,她下意识地选择不去记起,至少在此时此刻,她只想感受在他身边的温暖、满足和幸福感。

  就算只有片刻也好。

  再一下下,允许自己再贪恋一下下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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