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故事汇 > 蔡小雀 > 凤公子的女人 >


  是另外一头觊觎温家虽一时落拓,却体质依旧雄厚可观的野兽吗?她是老了,精神不若以往了,但仍嗅闻得出猎人嗜血的味道。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让“漱玉坊”落到这步田地的,但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想过要重新整顿温家产业,可一来缺钱,二来缺才,往日通路已萎缩,再不就是被对手扒吃抢夺了大半,加上这两年自家桑叶欠收,其它桑农们又纷纷将质量上等的桑叶转卖给了其它能付现银的商家,于是她温家的蚕茧逐年减产,质地也不若以往。

  温老夫人苦笑,干瘪的老手颤巍巍地紧抓着扶手,那坚硬的雕花线条深深指陷入肉。

  不过就这两三年,赫赫显名的“漱玉坊”就逐步崩坏,眼看着将瓦解消蚀一空了。

  至今,她还不愿相信受上天恩宠眷顾的江南温家,竟会蒙受这一连串天灾人祸的噩运肆虐。

  “是。”齐鸣凤淡淡道。

  “谈什么样的生意?”温老夫人警戒地盯着他,语气不愠不火。

  “我要“漱玉坊”出产的八千匹最上等的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他口气淡然,字字却如雷震耳欲隆,轰得秋桐和温老夫人心下大大一跳。这是一笔天大的巨额订单啊!

  温老夫人有些喘不过气,她目光炯炯地紧盯着面前伟岸高大、面色平静的男人。

  “你说,八千匹上等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

  “我会以高子市价两成的价钱购买,但三个月后交货。”齐鸣凤的眼神漠然,淡得近乎无聊。

  温老夫人兀自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惊喜之中,而欢喜得心儿坪坪跳的秋桐却无意中瞥见了他冷如寒冰的目光。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脸上没有喜色,没有兴奋,甚至没有任何波动的情绪。

  相较之下,昨夜的他虽凶悍深沉而危险,却有人气多了。

  可今天淡漠平静的他,却比昨夜身上散发出汹涌凌厉气势、令人喘不过气来的那个男人,还更加可怕。

  为什么?他明明就坐在那儿,连一根手指头都没有动。

  “为什么?”姜是老的辣,温老夫人没有被这雪中送暖炭般的天大好事给冲昏了头,在定了定神后沉着地问:““漱玉坊”近几年状况并不好,我们的蚕丝产量锐减,出货量缩少,放眼江南地区,百步一坊,十步一织,你为何偏偏挑“漱玉坊”做相与?”

  秋桐有些紧张,不安地望了老夫人一眼。

  有必要把“漱玉坊”的窘状一一说清吗?

  这样吓走了大户可怎么办?

  “久闻江南温姥姥是商界巾帼奇英,今日一见,果然气度胆识与众不同。”齐鸣凤若有所指地扫了一眼秋桐,嘴角微带一丝讽笑。“非一般庸俗妇人愚见可比。”

  秋桐的脸颊顿时红了起来,有些恼火地偷偷白了一眼回去。

  是怎样?当地真笨到听不出他就是在明指老夫人这株桑,暗骂她这棵槐吗?

  他锐利的眸光在接触到她不服气的白眼后,嘴角若隐若现地浮起了一抹笑意。

  见他居然微笑,秋桐心慌仓皇地收回视线,专心直视着温老夫人,心儿却是一阵莫名所以地坪坪然。

  “没错,温家近几年在商场上的确不是最红火的。”齐鸣凤好整以暇地抱臂,坦白道:

  ““漱玉坊”的规模也减缩不少,但是凭心而论,做工与质料尚比“吹云坊”略胜一筹……尤其是月光缎。至今江南诸商家依旧未能纺出相似于温家温润皎洁轻软的月光缎,更别提懂得用月光缎为基底,层层铺迭纺绣出月光掩映的独特绸色。这是“漱玉坊”独门之秘,也是温家手中最大的筹码。”

  温老夫人心下一惊,没料到眼前这个年纪不到三十的年轻男子,居然能一语道破温家丝绣之所以风行百年,靠的就是以独门月光缎为底,交错相织出的各色绫罗绸缎。

  “你应该不单单只是想买我温家的月光缎吧?”她眼里盛满警戒。

  纺出月光缎,以及用月光缎为底交织成各种绚烂璀璨花色的两大秘诀,才是他想夺取的目标吧?

  商场诡谲如战场,温老夫人深谙抛饵钓大鱼的道理,此刻温家虽是条饿得狠了的大鱼,却也不能贪饵香,就此白白上了钩去!

  “我说过了,”他淡淡开口,“我要八千匹月光缎、五百匹霞影纱。这门生意不做,行,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到“吹云坊”去,只是少了这单生意,你的损失会比我大。温老夫人,这您、心知肚明吧?”

  温老夫人一时气窒,脸色微微涨红。“你这黄口小儿也敢在我面前故弄玄虚,拿“吹云坊”

  来恫喝我?哼,我还不知你究竟是真商贾还是假行骗……你是什么字号的?又凭的什么招牌来与我做相与?”

  “麒麟。”齐鸣凤微微一笑,但笑容里半点温度也无。“我的商号,唤作“麒麟”。”温老夫人倒抽了口凉气。

  秋桐心儿重重一跳,顿时也口千舌燥了起来。

  麒麟。


应天故事汇(gsh.yzqz.cn)
上一页 回目录 回首页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