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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午磊看着吉妮,他完全不懂平常那么温顺的她,为何今天为了一件小事生气。

  而她从来不为女人屈服的,可是他却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好,是我不对,下次改进。”

  吉妮笑了。

  午磊这才发现,原来他是那么喜欢看见吉妮的笑容。

  吉妮今天穿了一件淡澄色的毛衣、黑色的百褶裙、一双橙色的短袜、白布鞋,脸蛋被冷风刮得红咚咚的。

  她那清纯的模样是那么洁净。午磊打量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吉妮可不好意思了。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么穿?”她的话透露着不安。

  “不是。怎么会呢!你这样穿很好,很纯净,像个学生。不过,你这个人真奇怪,骂我都不怕我生气,又何必在乎我是不是满意你的穿着。”

  “不是啊,不会有下次了。”他撇撇嘴,满脸心事。

  也许她有个落魄的画家父亲,或者是男友,让温和的她突然变尖锐了。但他只是她的老板,他没资格过问她的心事。

  “你不是说,你哥哥会来吗?”他怯怯的问。

  “他啊!被女人烦得头都块炸了,可能过一阵子才会来。不过,他一定喜欢看到你。”

  “为什么?”他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无法置信的模样。

  午磊大笑。“你别担心,我哥不是花花公子,虽然他很喜欢美女,但他很有品位的,而且风度比我好,脾气也温和。只是因为你长得像他的朋友。”

  “哦,真让人羡慕,我没有兄弟姐妹。”

  “你是说你养父母家?”

  “是啊,他们没有儿女,所以收养我。”

  “你对以前的事情,一点记忆也没有?”

  她摇摇头,他身上没有孤女的影子。

  “你不希望见到你的亲生父母?”

  她又摇头。

  “何必见呢!他们也许落魄,也许富裕。但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跟他们的生存环境,一直都是不同的。我的喜怒哀乐,他们都不曾参与,就算油田见到他们,我也不会施舍亲情。制造生命何其容易!多的是那些因玩乐而随便生育的父母,我不会抱着他们痛哭流涕。”

  她很平静地说着,一点也不激动,但字句里的讽刺却是那么深。

  “你痛恨他们?”

  “不。我对他们没有情绪。一般人对不相干的人都没情绪,我也是。”

  “可是,他们不是不相干的人,他们是你的父母。”

  吉妮笑了,“他们在哪里,我都不知道呢!我该对他们有什么情绪?“

  “万一有天,他们真出现呢?”

  “出现就出现,他们还是他们。”

  “也许他们有苦衷。”

  “苦衷?做人谁没苦衷啦?没苦衷的都不是人。”

  “看不出你这么温驯,心肠倒挺硬的。”

  “心肠硬的父母才能生出我这种女儿,这是遗传。”

  午磊笑了。他欣赏吉妮的幽默感。“我明天到马罗卡岛去,你可以休假。”

  “真的,事情还没做完呢!我留下来监工。”

  “别这么辛苦。好不?要我感激流涕吗?真这么闲,就陪我一块去马罗卡岛。”

  “去办事?”她问。

  他笑得嘴巴都僵了。“对,去办事,去打打网球、看看风景、玩玩海水。怎么,有没有兴趣?“

  她呆了一会儿,忍不住捧腹,笑声变调。

  “对啊!对着地中海,能办啥事?除了玩乐。”

  苏雩才下班,拎着一个包裹。警卫伯伯刚拿给她的。

  她入屋,脱鞋,将包裹扔在一旁,脱掉外套之后,整个人瘫在床上。闭目之后昏睡到日沉月起。星朦朦的亮,纱窗外的风凉爬爬的吹。花台上的杜鹃花早开,等不到三月,全枯了。屋内宁静的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她张开眼,眼角竟有泪,却忘了是在那个梦境里留下的。起身坐在床上发呆,心里却是那么荒凉。

  黑暗里,她看着化妆台灰亮的镜子,那张面孔是那么忧愁,那是自己吗?她开灯,再看自己。愤懑怨怼的情绪缕缕而起。甩出手里抱的枕头,砸得化妆台的保养品全翻了,碎地的声音是那么响,搅和着她的哭声,如决堤的泪水,不能抑制。

  哭累了,起身洗澡,然后到客厅把能开的灯全开了,再开电视。只是希望有声音、有灯光,并不理会荧光幕里演的是谁家的悲喜。煮了一碗面,自己蹲在地板上吃。她从不知道没有午叶,她竟会如此苛薄自己。

  而午叶却那么不珍惜她,教她怎会不怨恨。

  整整一个礼拜,只打了三通电话,然后就下落不明了。认识五年了!一个女人有多少五年可以挥霍?花顶多开满一季,而人呢?

  看看周围的众姊妹,不满一千个日子里,结婚的结婚,离婚的离婚。几家欢乐几家愁。而她呢?守着午叶如守着幻梦一样。有过的青春、有过的欢乐,如流沙似的在手中漏泄之后,就毫无痕迹了。她忍不住又落泪。泪滴扑簌的滴进面里,她和着面又吞进肚里,索性放声大哭。她那么爱午叶.爱得心力交瘁,而这是她该得的下场吗?所有痴心的人都罪该万死,是不是?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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