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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唉,若她对男女之事无知也就罢了,那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生,既不期待,也不失落,读她的书,刺她的绣,日子倒也快意。

  可偏偏她的心动了,身体燥了,很多感觉都不对劲了。

  不行,要赶快拉回来。她要杜绝后宫流言,不能让管姐姐和爹担心。

  “管姐姐,你跟我说,她们怎么熬的?”

  “你要听?不好玩的。”

  “我要听。”她很肯定要听,而且还要实行。

  宁寿宫寝殿,烛光下,皇太后温柔贞静地刺绣着。

  太暗了吧。谈豆豆眨眨酸涩的眼睛,她从来不在夜间刺绣,但今晚拿了针,挽起袖子,瞪着自己美好无瑕的雪白玉臂,她怎样也刺不下去。

  “我刺,我刺,我刺刺刺!”她趴到绣架上,拿针猛刺。

  傻瓜才刺自己,有布可以刺,干嘛将自己刺出斑斑血点?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耶!拿这种自残的手法杜绝欲念,未免也太耸人听闻了。

  刺了老半天,还是等不到宝贵回来。她转到桌前,拿了木鱼叩叩乱敲,翻了佛经,唏哩呼噜念了起来。

  叩叩叩,咚咚咚,难以磨灭的鼓声响在耳畔,她好像听到那雄浑有力的“大风起兮云飞扬”……

  哎呀,分心了!明明是想忘掉他的,怎么反而记忆更鲜明了?

  扔了木鱼槌,她盘腿坐到床上,撑着下巴发呆。

  唉,他也是想忘掉她的吧?他们都是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

  端木骥消失在后宫已经整整两个月了。他不再踏足御书房,每天下午在勤政阁教完阿融就立刻回家,甚至新春过年的皇室家宴团拜也没过来。

  果然是一场梦。没有开始,没有结束。很好,她不会再想了。

  “娘娘,娘娘。”宝贵踩着细碎的脚步进来。“你要的东西来了。”

  她一跃而起,看到大托盘上的十几只碗,登时傻了眼。

  绿豆、红豆、黑豆、白豆、黄豆、青豆、花豆、毛豆、豌豆、蚕豆……

  “你、你拿了这么多豆子……”

  “是啊。”宝贵小心翼翼地放下托盘。“娘娘你只说要豆子,我去御膳房一瞧,哇!原来有这么多豆子呀,就每一种都抓一大把回来了。”

  “好吧。”

  谈豆豆决定认命,将这些豆子洒到地上,保证她捡到累昏了。

  昨夜她丢下两百枚铜钱,打算捡到累死自己,这才不会让心里的花蝴蝶胡乱飞舞——结果不用一刻钟就全部捡回来了。

  是钱咧!分毫皆是老百姓缴给朝廷的血汗钱,她怎能随便拿来玩耍?要是掉了一枚,她都得痛自忏侮。

  她捧起一碗绿豆,忽然又想到,话说回来,绿豆也是钱买的。

  “娘娘,你拿豆子作啥?”宝贵兴奋极了。“缝沙包吗?”

  “沙包?咦?”谈豆豆捻起几粒绿豆,在手指间摩擦着。“对喔,平常我们是用绿豆做沙包,不知红豆扔起来的感觉怎样?花豆太大了吧?可能不好扔……不不,我不做沙包。”

  “不做沙包?”宝贵还想再问,忽然就看到娘娘将整碗豆子洒了出去,滚了满地颗颗跳动的小豆子,她惊奇地道:“哇!洒豆成兵!娘娘,你在施什么法术?快!教我,宝贵也要学!”

  “什么洒豆成兵?”谈豆豆正想蹲下身,展开刻苦自励的严酷考验,却被宝贵摇得身子乱抖。

  “娘娘忘了啊?过年时几位娘娘们一起看戏,管太后点了一出天师收妖,你看了哈哈笑,贤妃还嫌你笑太大声,给你一记白眼呢。”

  有吗?谈豆豆努力回想。她是记得过年有看戏,但戏台上演什么她全无印象,大家拍手,她跟着拍手,大家笑,她也跟着笑,眼里却痴痴瞧着进宫问安的定王妃,想问她:你家的一号马怎么了?他好不好?

  “那张天师可厉害了。”宝贵兀自呱噪不休,比手划脚地道:“他就是这样右手一洒,当然没有豆子啦;然后再拿剪子喀喀喀剪草为马,后台就钻出一个骑竹杖的二楞子,权充是千万兵马,大家都笑死了。”

  剪草为马?谈豆豆又茫然了。什么鸡鸭鱼肉不好剪,偏生去剪一匹马来扰乱她的心?

  她又拿起一碗黄豆,往空中一抛,顿时豆下如雨,咚咚弹跳。

  “好好玩喔。”宝贵期待地问道:“娘娘,我可以洒吗?”

  “好。”

  下一会儿卫夫,十几碗豆子全部洒落在地,五颜六色,珠圆玉润,在烛火的闪动之下,仿若一幅浑然天成的鲜艳地毯。

  “哇!好漂亮!”宝贵蹲下来,随意抹了一把放在掌心,抬头笑道:“娘娘,要是放在水晶瓶子里,瞧着心情就好了。”

  “串起来当门帘,花花绿绿的也很好看。”

  “还是缝成枕头,不不,这样就瞧不见豆子了。”

  “不如煮成什锦豆子粥吧。不,加些蜂蜜、蜜枣、桂圆,变成甜豆汤。嗯,还是和些糖、面粉、桂花,蒸成一块甜豆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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