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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了,云霓你终于出声了!呜呜,我盼了好久,原来云霓不是哑子,我好高兴,好高兴啊!呜哇!我的宝贝云霓会说话了啊!”

  家丁有的蹲下来陪老爷抹泪,有的不知所措地看老爷痛哭流涕,还有的捡起掉落在地的两尊泥娃娃。

  大老爷依然指着人骂,傻和尚也依然笑哈哈;或许,这世上并没有太多需要在意的事情,由人嬉笑怒骂又如何;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不如抽身而出,自在笑看这个红尘俗世吧。

  吴山镇人人皆知,窦老爷和窦夫人成亲二十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宝贝女儿,可这位大小姐出生时哭了三天三夜,声嘶力竭几乎死去,后来是一个出家师父路过,念了一篇经,送她一个符,这才止住哭声,却是从此变成了哑巴,不但不哭,更不曾开口学说话。

  她不爱人抱,不爱玩耍,就只爱捏泥娃娃。如今到了五岁,呸了一声,开始说话,吴山镇百姓传为奇谈,津津乐道。

  可小姐开口了,懂事了,不再只是安静捏泥巴,窦府的仆人可累了。

  “白日依山尽,黄河人海流。”阿富和阿贵卖力比划,双手往上圈出一团白日,再匆匆向下晃了晃,当作是黄河之水奔流入海。

  “欲穷千里目。”阿富拿手掌放在眉上搭帐蓬,四处望瞭望。

  “更上一层楼。”阿贵没有楼可以上,只好学猴子抱着树干往上爬。

  “哈哈!”旁边十来个奶娘丫环仆妇都笑了,才一开口笑,又马上掩了嘴,个个紧张地望向小姐。

  窦云霓睁着大眼,红咚咚的小脸还淌着泪痕,手上抓着一管毛笔,微张小嘴,愣愣地看完阿富和阿贵逗她的戏码。

  总算安静了。众人抹了汗,偷偷地吁了一口气。

  “呜哇!”好无聊,一点都不好笑,她不买账,拿笔往纸上乱戳,哇哇大哭道:“我要离青哥哥!我要离青哥哥啦!”

  奶娘着急地望向院子的月洞门,赶忙安抚道:“小姐,我们已经去找莫少爷,他这就来了,哎哎,别这样蘸墨汁……”

  毛笔戳下墨池,溅起墨水,喷了奶娘不打紧,倒是小姐的白嫩小脸也长出点点的小黑斑了。

  “小姐,弄脏脸了,我帮你擦。”丫环们慌乱地掏巾子,想要帮小姐擦脸,却又被那一双胡乱挥舞的小手给打了回去。

  “呜呜!我要离青哥哥啊!”窦云霓握紧笔杆,坐在石椅上嚎啕大哭,那样子彷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拚命将所有的难过哭了出来似地。

  “唉,以前不哭,现在又哭得这么伤心。”奶娘于心不忍,柔声哄道:“小姐,你的离青哥哥快来了。你瞧瞧奶娘的脸,是不是很多脏脏的黑墨?现在小姐的脸也一样脏脏的,给他看到就不好了。”

  “呜?”

  “小姐好乖喔。”丫环趁机而上,拿了湿巾子,拭去小脸的污渍。

  “来了来了!”远远就有家丁大声喊道:“莫少爷来了!”

  谢天谢地!陪侍小姐的众人莫不松了一口气。咱窦大小姐谁都不依,就算爹娘来了也不睬,能让她乖乖听话且安静下来的,独独只有这位修养好、性情温和、却是准备出家修行的莫少爷了。

  可惜了这个俊俏小哥了,他到底是哪里想不开呢?

  莫离青在丫环的叹惋和爱慕目光中跑进院子,快步来到大石桌边。

  “云霓,听说你想画花朵给我看?”

  “不要!”窦云霓露出别扭神色,立刻扯掉涂鸦的纸张。

  “我瞧见了。”莫离青坐到她身边,细看透过纸背渲染在桌面的墨痕,再望向前方的一朵硕大牡丹,笑道:“原来你是画这朵大红牡丹。”

  大眼闪出明亮光采,但小嘴还是赌气噘着。

  “这支笔怎么秃了?”莫离青拿起她紧握的笔管,瞧看了一下。“这是很好的狼毫小楷呢,我来试试。”

  他拿笔在墨池里顺了顺,再慢慢磨起墨来,矮小的窦云霓爬站到石椅上,瞧着他磨墨。

  “离青哥哥,流汗?”她发现了他额头的细细汗珠。

  “是呀,天气热。”他顺手接了环递来的干净巾子,抹去汗水。

  “云霓冷。”

  “云霓会冷,再多加件衣裳。”他话还没说完,手里已经接过丫环送上的小披风,正准备为她披上,她却一头扑进他的怀里。

  “离青哥哥好暖。”小身子磨蹭着。

  “好,你坐这里。”他抱好她的小身子,让她坐在他的膝头,仍拿了披风密密围拢她。“我画牡丹花给你看。”

  几笔划下,白纸跃然而出一朵富贵牡丹,窦云霓看得目不转晴;才放下笔,她已抢了过去,开始在纸上的空白处描摩了起来。

  莫离青直到这时才稍微喘口气,丫环送上热茶,他端起慢慢啜饮。

  他左手仍护着坐在他腿上的云霓,只见小小的人儿握着一支大笔,蘸上一大坨墨,像扫地似地在纸上扫来扫去,小身子也随着她的手势动来动去,他眼下扎了红头绳的小辫子亦同时晃呀晃的。

  红衣红鞋红头绳,为何感觉如此熟悉?莫非是在路上见过这般打扮的小女童玩耍?是在哪个城镇呢?彷佛最近才见过似的……

  他想了片刻便觉头痛,清脆的瓷盘碰撞声音拉他回神。

  “莫少爷请吃点心。”丫环送上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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