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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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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杀人无数的他来说,压死一个北国奴,算得上什么呢?他犯得着,险些赔上双手,也要上前去救人? 他垂着眼,凝望看着她,淡淡的回答:“因为我看见了。” “就这么简单?”她又问。 他点头,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就这么简单。” 她看着关靖。 她不懂,他明明是杀人如麻的乱世之魔,为什么会出手相救?为什么要为了北国的百姓,在雪地里来回奔波?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南国凤城里锣鼓喧天,没有半点节制,吃的吃,喝的喝,谁管得着,北国人正捱饿受冻?说不得,他们还会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笑着骂北国人活该呢! 可是,关靖却在这里。在这片冰冻的大地上,为北国人运粮。 他可以不管的。明明,他就可以像是,凤城里那些奢华浪费,大肆庆祝的南国人一般,不管北地人们的死活。 饿死就饿死了,这些年来,他不也亲手杀过许多北国人? 那是她亲眼看到的、不敢忘记的、至今历历在目的啊! 当年,杀人无数的是他。 可是,如今却也是眼前,这一个男人,在风雪中救人无数。 两个多月以来,他宁可忍着疼、挨着痛,也不回凤城,固执的就是要亲自留在北地指挥,救灾。 营帐里,一灯如豆,漾着暖暖的火光。 沉香转开视线,不敢再直视着,他那双像是要看透,她心魂的双眼。她再次低下头,以轻纱包扎着他的手。 那曾经好看优雅的十指,此时惨不忍睹,让人望之畏怖。 心,无端扭绞着。 她不敢深想,胸口深处为什么疼;更不敢探究,胸口深处为什么痛,只能替他将受尽折磨的十指,小心翼翼的用轻纱包起。 榻边的一盆清水,都被他的血染红了。 她端着水盆,走到营帐的帐幕旁,交给在外头守候的军仆。当她再回头时,就看见关靖坐在榻上,眉宇紧拧的,双眼合着,正以掌揉着太阳穴。 他的头,又疼了。 这个男人,从不在外人面前,显露任何弱点,更不会让旁人知道他的不适。可是,他在她面前,却早已不再遮掩。 到底,这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她记不起来,只觉得一阵慌乱。 刹那之间,她不敢靠近他,而是转过身去,整理纱布、收拾药罐,延迟靠近榻边的时间。 “沉香。” 忍着痛的呼唤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她的手微抖,差点将药撒了。 “别弄了。”他说。 “我必须……”那隐含倦累的声音,揪着她的心。她不敢回头,怕心会更慌、更痛,也更软。“我必须先收拾好……” 可是,他不死心,再次轻唤她的名。 “沉香。” 那嗓音,好轻,好低,像是他正以温柔的大手,抚上她的后颈。 她忍不住囚眸,看见他曲着膝,半卧在榻上,隔着灯火凝望着她,左手仍是抚着脑袋,但是双眼已经睁开。 他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一双深黑的眼眸,尽是疲惫。他朝她伸出伤痕累累的手,开口要求。 “过来陪我。” 那不是一句命令。 他的口气不是,表情更不是。 他是在要求她,向她索要温柔、恳求她的抚慰。 她应该过去。如果,是两个多月前的她,一定会立刻过去的,给他假意的柔顺,哄骗他该要治疗,然后她会在焚香里,不着痕迹的撒落,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毒。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双脚却像黏在地上一般,无法动弹。 她不想过去。不想不想不想不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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