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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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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鞠躬哈腰要退出去前,男人才吩咐道: “酒菜都由你送来,门给我掩好,别让任何人来打扰。” 他小眼专注,对这点很重视,极力要保住隐私。 “这您放心。”店小二保证。 “放机灵点,等我吃饱喝足,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大爷!” 乐呵呵的店小二想到丰厚的小费,自然不想把这美差让给别人,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好几趟,把酒菜都上齐后,就门神似的在厢房外守着,谁也不让进。 男人恣意喝着最好的酒、吃着最贵的菜,开始时吃喝得快,等到肚子里有七分饱后,才有闲欣赏窗外美景。最好的厢房,景色当然最好,望出去整个四方街广场都在眼中,人与非人都忙碌着,灯火刚刚亮起。 看着看着,吃得油光满面的脸渐渐露出惆怅的神色。 好酒、好菜配上美景,都是上等享受。可惜却是他的最后一顿,往后再也没机会享受了。 心里正不好受,眼角却瞟见有个人不请自来,还迳自坐下。 他有些恼,转头就骂: “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能——” 骂到一半,他就张口结舌。 因为来的不是人。 身穿白衣的年轻男人坐在桌的另一边,神情平静,却气度慑人,虽然已经敛尽魔力,却还是能让人与非人畏惧。他身后的门还关得好好的,凭空就出现,守在外头的店小二并不知道厢房里多了不速之客。 男人一眼就认出对方是谁。 “果然,你什么都知道。” 看着男人眼里的畏惧,公子很满意。 “那不是我愿意的。” 男人辩驳,声音先是软弱,最后反倒强硬起来,壮胆的灌下一杯酒: “你想怎么样?” 公子慢条斯理的拂了拂衣裳,彷佛连空气都觉得污浊,洁净得不肯沾身。他垂眼的时候,眼睫很长,灯光映在俊脸上,有两道弯弯的暗影。 “我要问你一些问题。” 他轻轻的说,声音却出奇的大,震得满桌酒菜剧烈摇晃,摔跌了满地,连上头的灯笼也疯狂摇动,急着要逃出去。 男人掩住双耳,被震得摔在地上,勉强刚爬起,又被余波滑倒,撞得鼻青脸肿、头昏眼花,尝试好几次后才顺利起身,衣衫都脏了。 “我什么都知道,但是我不会说。” 羞辱的手段让他的恐惧淡去,觉得气恨起来。 公子看着他,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感兴趣。 不论是成魔之前还是之后,他很少遇见不对他畏惧的家伙。 “我能让你死。”他说。 男人哼笑一声: “我本来就要死了。” “喔?” 公子挑眉,拇指轻轻摩擦着中指与食指: “我能让你死得非常、非常痛苦。” “这我也知道。” 男人咬紧牙关: “不要紧,反正我死得很快,你的折磨有限,我只会痛一下下,很快就没感觉了。” “那么。” 公子没有退意,继续又说: “我会去找到你留下的每个子嗣,把他们逐一杀死,让你死得毫无意义。现在它们都还是卵吧?我会一个、一个、一个的捏破——” 男人终于崩溃,立刻变了脸色,哀嚎的大叫: “不要!” 他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孤孤单单的存活了十七个年头,终于盼得离开,在短短的时日里寻找伴侣,为的就是要繁衍后代。他死不足惜,毕竟是注定的,但他的子嗣却不能受害。 他是一只蝉。 蝉,又唤知了。 因为被这么称呼,所以天地间的事,就算他不想知道也不由自主,在夏季时只好厌烦的一直叫“知了”、“知了”、“知了”—— 就算这么叫,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事,还是会溜进他耳里。他们除了留子嗣之外,都会带着过多的答案死去。 “那么,我问什么,你就得答什么。” 公子打了个响指,要泪流满面的蝉精抬起头来。 “秋季已末,你是最后一只蝉,所以知道得最多。” 他只能点头,但是很快的又痛苦摇头。 “我虽然知道,却不能说。” 他只有能力知,却没有能力说。 公子不看蝉精,而是仔细端详着光润无瑕的手,用最慢的速度仔细揉捻。流露的无声威胁,让厢房内连空气都不敢流动。 他磕头如檮蒜,拚命哀求: “公子,求您放过我,我——” 一块水晶出现在小小的眼睛前,轻轻的摇晃。里头的黑血晃荡成波,唯独那滴小小的嫣红悬空,一动也不动。 “这是什么?”公子只要答案。 蝉精愣住,双眼盯着水晶,小小的眼珠随着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看得舍不得眨眼,眼泪也止住了,甚至露出求之不得的表情,用力吞了吞口水,滋润突然干涩的喉咙。 “如果公子您能把那滴血给我,让我喝下之后,我就什么都能说了。” 他身体颤抖着,衣衫发出摩擦声,却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无比的惊喜。 公子偏着头,长发落在衣衫上。他佣懒的先看了看水晶-再看看蝉精,把水晶随意扔去,半点都不在意。 蝉精诚惶诚恐的接住水晶,就怕摔破了。他握着水晶,凑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只吞咽下红血,没让黑血碰触到嘴。 刚吞下红润的血,他就猛地抬头,双眼发直的颤动。黑发中的白发都脱落,生出的是更强壮的黑发,脸上的皱纹也消失,转眼从有些疲倦的中年,变回精神抖擞的青年。 “呼——”他叹息着,也回味着,如似销魂。 啪! 响指声再起。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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