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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哦!我只是在想……呃!没什么、没什么,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娘,我这样算是让那些……不!部分欺负过我们司家的人知道我过得比他们还好了吧?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庆,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一瞧见那熟悉的景致,那令人胸襟开阔、豪气蓬勃的辽阔草原,就令人情不自禁地兴起一股人与自然合而为一的悠然畅快。即使体内流的是汉人的血,胸口澎湃的却是塞外儿女的情怀,千黛又似感恩又似感动的长叹一声,不觉合上眼,深深吸入一口阔别已久的原野清香,继而缓缓吁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即使从她到达这儿的头一天开始,她就无时无刻地想要逃离这儿,但无意识中!生命还是会点点滴滴地聚集起感情的溪流,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是悄悄地牵连起来了,直到她真的离开之后,她才明白这一点。

  无论她是汉人,还是元人,这儿才是她的家,她在这儿成长、在这儿出嫁,在这儿为人母,她的生命早已经在这儿生根了!

  “想念?”纳岑的眼光是揶揄的。

  千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纳岑哼了哼。“那你还走得那么决然。”

  千黛嘴一噘。“谁教你什么都不跟人家说!”

  纳岑伸手将她的马头拉过来一些。“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千黛眼一翻、手一扯,又把马头扯回去了。“信任你什么?就跟你说你什么都没告诉我,你到底要我信你什么?”

  纳岑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随即合上并摇摇头,似乎已经拿她没办法了。

  “你实在很迟钝!”

  “什么迟钝嘛!”千黛不服气地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嘛!”

  纳岑还是摇头。“无论如何,以后不管你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要先跟我讲过,知道吗?”

  开玩笑,要是偷鸡摸狗的事也能说吗?不过……

  千黛下意识地摸摸屁股。

  他生气打人家屁屁的时候还真的很不留情,害她有两天都不能好好的坐着,想到就尴尬,还是听话一点保险吧!

  “知道了啦!”

  开开心心的回到草原,原以为可以过著以往安宁的日子了,没想到才与塔思分道扬镳不久,在回弘吉剌部的半途上就碰到一位族人警告他们,族里有一项意外正等著他们。

  “阿昔伦别吉?你……你在这儿做什么?”纳岑轻巧地跃下马,错愕地问。

  阿昔伦也是个大美人,却与叶里迷失狂野的美大不相同。她是高贵的、华丽的、耀眼的美,那目中无人的眉眼儿轻蔑地往上挑,那挺直的鼻梁倨傲地对著所有人,完美的红唇却又如此诱惑人,不过十八岁,竟已有乃母那种冷凛的气势。

  难怪纳岑不敢领教,这女孩子一看就比叶里迷失更令人吃不消。

  “母后说纳岑王因为长年征战在外,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整顿一下部落内部的事务,之后才能迎娶我,因此让我来看看纳岑王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结果果然没错,弘吉剌部的确是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所以我就擅自替纳岑王做了一些必要的改变,而且,将来我也会继续如此这般的辅佐纳岑王。不过,纳岑王毋需感激我,这是我这未来的王妃应尽的责任,无论多辛劳我都不会藉故推诿的。”

  语毕,阿昔伦傲然地昂起下巴,似乎在等著纳岑感激涕零的回应,而纳岑在微微一愣之后,迅即往侍立在一旁,满脸无奈委屈之色的霍骆金看了一下,再朝四周迎聚的族民们望了一圈,这才发现每个人的神情都僵硬得教人想哭,以往那种和乐欢愉的气氛早已消失不见了。

  想都不必想,纳岑立刻明白这个傲慢的别吉大概做了哪类改变,于是他的脸色也开始发黑,众人除了阿昔伦——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努力在压抑著内心暴起的愤怒。

  “阿昔伦别吉,很感激你的好意,但是……”他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我想是乃马真后会错我的意思了,我从来不觉得弘吉剌部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顿的,霍骆金是个很好的总管,他把族内的一切都打理得令我非常非常满意。事实上我的意思是,因为我从未干涉过族里的事务,所以需要一点时间来深入了解一下。”他停了一下,往身旁的千黛瞥一眼。

  “至于我希望我的王妃辅佐我的地方,并不是指打理族内事务之类的,而是希望她能替我维系族人的向心力,这一点我的大妃同样也做得令我非常非常满意,所有的族人都非常喜爱她,而不是痛恨或畏惧她,相信以阿昔伦别吉的聪慧,应该能了解我的意思吧?”

  阿昔伦闻言,震惊地瞠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不但得不到该有的感激,甚至被……谴责了?

  继而又听见纳岑转而对霍骆金迅速地下命令,“霍骆金,所有阿昔伦别吉所做的改变立刻恢复原状,”他沉稳且坚决地说:“而且,以后除非经过我的同意,否则阿昔伦别吉所下的命令全都无效,明白了吗?”

  “明白了,纳岑王。”霍骆金迅速又大声地回道。

  阿昔伦立时难堪地沉下了脸。“纳岑王,别忘了我不但是别吉,还是你的未婚妻,为什么不能……”

  “阿昔伦别吉,”纳岑很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你也别忘了,即使你是个别吉,也没有权力干涉我族内的事务,或者你是我的未婚妻,可在我还未迎娶你之前,你依然没有资格过问弘吉剌部的任何事;就算你已是我的王妃,你的地位还是在我和千黛大妃之下,这些都是规矩,你应该不会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吧?”

  阿昔伦咬了咬牙,这才头一次正眼看向他身旁的千黛,目光轻篾鄙夷。

  “千黛妃……是个汉人吧?”

  “汉人又如何?”纳岑冷然道。“她在弘吉剌部长大,现在是我的嫡妃,又是斡罗岑的母亲,她早已是弘吉刺部的一份子了。就算她的血是汉人的血,她的心却是大元人的心,她在中原没有任何亲人,弘吉剌部的每一个族民才是她的亲人,大漠草原才是她的家,她的根早已牢牢地扎实在大漠草原的土壤中了!”

  他看也不看阿昔伦一眼,却探手紧紧地拥住千黛。

  “她是汉人又如何?她的心早已是我的了,如果你不能接受这一点,请你尽早向乃马真后提出,我绝不会在意和你解除婚约的!”

  话已说得如此决绝,一向倔傲的阿昔伦反而默然了。

  她不想解除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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