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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我打下一朵落英粉红,说:“苏宝惜这个名字不是更好听吗?让人听了就宝贝怜惜——”

  我突然一呆,这话是谁说过的?

  木木在一旁笑弯了腰。

  “宝贝怜惜?对谁啊?你?拜托吧!看你一副孤乖怪僻又凶戾,不挨你脸色就、错了,谁还敢来疼你!”

  “林靖英!”我捡起杜鹃,插在地头上。“你未免太尖酸刻薄了吧?”

  她不察我这个举动,兀自比手画脚,兴奋个不停。一路走下来,十个闪身而过,倒有八个都好奇地看着她。她倒得意,自我陶醉地说: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有魅力了,每个人走过去,都还不舍地回头看我。”

  “你美哦!”我把她拉到商店镶嵌在骑楼壁面的镜子前。“仔细看吧!看清楚你的‘魅力’究竟在那里!”

  她看清了自己究竟“美”在那里后,拔下红花,哇哇叫,闹着要插到我头上。我当然不肯依,左闪右躲,笑着四处躲避。她硬是不肯放弃,一直追着。骑楼人来人往的,我一个闪避不及,终是让她把花插在发鬓,同时闪射时,不小心往后退移时撞到了人。

  对方按住我的肩膀,及时扶住我,又帮我把鬓旁的花拿下,顺势拨理我飞乱的长发。

  木木在旁边看呆了,这陌生人太明目张胆了!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那人柔和地叫我一声“宝”,我转过身,微笑着,算是回答。

  其实在他双手按住我肩膀的那瞬间,我就知道是他了。大概唯有沈自扬这双修长的手,才按传得出那种燃烧般的炙热。我转头向木木介绍沈自扬,木木偷偷地跟我说:

  “你男朋友好帅!”

  这下极其羡慕和遗憾。

  总是这样,每个女孩子看到了沈自扬,总难免有同样的反应,羡慕站在他身旁的女人,遗憾自己在他眼光凝视之外。其实也不见得会就此迷恋上他,可是那种反应就很自然的出现,大概是贺尔蒙作祟的关系。

  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负担吧!总有那么多人喜欢着,甚至,根本不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就莫名地喜欢、莫名地痴狂。

  其实木木的男朋友更帅、年轻、飞扬。可是她还是被沈自扬不经意流露出的成熟感性迷惑住,还有他全身那一股说不出的气质味道。真的,谁都愿意为这样的男人痴狂。

  送木木上车以后,沈自扬牵着我的手说:

  “来!随便走走!”

  像母鸡带小鸡,他牵着我,朝着来时路,混入人群中。

  他始终牵着我的手,跟着人潮浪逐到电影院门口。他还是紧紧牵着我,一只手掏出皮夹,困难地取出钱买票。

  “放开手不就好了。”我低声说。

  他不放,还是握得紧紧的。戏院有所谓的情侣座,缩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他始终将我的手合握在掌中,依恋不舍。我由他掌中触到了那份炽热,不由得想起他过去对我种种的温柔。

  我执起他的手,轻轻移到唇间。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双唇间修长的手,微微地在颤抖。

  散场后步入街头,夜色凄迷,霓虹闪烁,他还是紧紧牵系着我的手。我心中沁溢满腔柔情,像五月微风拂过。

  走到十字路口,酒红的灯影高高亮着。我们伫立在街头,旁边一对男女也停了脚步。

  “大苏!”穿着一件粉红色迷你裙,露出一双修长笔直漂亮美腿的女孩出声叫我。

  我侧过脸,绿意一脸惊奇,正看着我。

  “大苏,好巧!在这里碰到!”她又叫我一声,注意到我身边的沈自扬,和我们紧握的双手——她的眼神毫不掩饰地停留在上头。

  “你好!”她点头向沈自扬打招呼:“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和大苏是高中同学,你教过的。”

  沈自扬微笑回礼,却仍没有放开手的意思。

  “介绍你认识一个人。”她接着说,亲热地挽着身旁男孩的手臂:“我男朋友,李立得。”

  绿意笑咪咪的,看起来很幸福快乐。李立得打扮倒是中规中矩,气质是好,感觉上却总觉得和绿意光鲜时髦的外形不甚搭调,一点也不符合绿意常说的所谓深度内涵的“假想形像图”。到现在,想起当年那李世群,想起绿意解释分析所谓深度内涵时的自得自满——青春,真的就这么过去了。

  禄鹰亮了,我们方向不同,绿意再朝a招招争,挽着李立得飒密地走远了。

  “宝!”

  沈自揭低声唤我,我如梦初醒,眼前的天空,染墨般深浓。

  夏日阳光照得灿烂,晴天蓝得瑰亮的时候,就表示又到了有人要离别的时候了。我怕离别这种心在滴血的场合,可是每一年夏日耀亮的阳光,却总依旧高鸣着萧邦的别离曲。

  五年了。没有浩的日子,日子好像很漫长,可是五年还是这样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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