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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他连忙关掉灯,快步走到我瑟缩的角落。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宝?你这么变成这样?他呢?怎么把你一个人丢下不管?”

  我缩着身子,抖个不停。“把门关上好吗?我——好冷!”

  他把门关上,开了一盏小灯,又回坐在床角。我还是抖个不停,把被蒙盖到头了,还是冷。

  “宝!拜托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沈自扬的口气好着急。

  我这才转头看他。昏暗中,怎么深刻的翰廓都不显明,唯有那两道清亮的眼神,黑暗中看来,夜明珠似地发出光亮的异釆。

  “没什么!”我努力压抑住颤抖。“我只是感冒了!”

  “我就知道!”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怜惜地爱抚着,“我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这些夭到你学校都没看见你;到这里来,门窗也都关得紧紧的,一点灯亮也没有。好不容易问得一个认识你的邻居,也说这些天都没看见你下楼出现过。我不放心,又跑到学校去,找到你那个同学,她说打电话来,你只说是感冒了,不碍事。可是我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对。果然!你一个人待在这屋里多久了?怎么不去看医生?他呢?到那里去了!为什么不来照顾你,放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恶!”

  “沈浩走了,回纽约了。”我垂着头,软软地瘫在他怀里。

  “走了!为什么?”他甩一甩头.“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穿好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我不要看医生——”我还是软趴趴的,全身无力。

  “你不看也不行,由不得你了!”说着,四处搜寻,在椅子上找到一件外套帮我给穿上。

  “走得动吗?”他扶我下床.找到了鞋袜帮我穿上.跟着外套一掀,紧紧地把我裹罩在胸前,双手横胸一拦,密密地将我封护在胸怀里。

  我几乎是被他扶持著走的。坐在车里了,他还是不肯放开我.怕我又受寒。计程车司机看见我们这怪样子,频频从后视镜窥视。沈自扬只当不理,一会用手摸触我的额头,一会又用鼻尖下巴贴触我的脸颊,又时时亲吻我的额际,理整我的鬓发。

  医生诊察说我虚弱过度;感冒也未痊愈,而且拖得太久了。

  “要多休息,多吃一些营养的东西,不可以再著凉,否则抵抗力太弱,病毒就容易侵入。”

  打了一针营养剂!然后领取了一大包的药。

  这次生病;拖了这么久.除了讨厌医院外,最主要的,还是身边剩下不了多少钱,我双不好再向家里拿钱。再说.看一次医生.那医药费足够我活一个星期。反正我常感冒,我想,因便吃个药就好了.那知身体越来越差,以前咳个三天就没事了,现在演变成发烧无力。

  我坐在床上;沈自扬把开水和药拿到我面前,我接过来,低声说:

  “我会还你的。”

  “还我?还什么?”他皱了皱眉。

  “医药费。”我说:“我知道,那花了不少钱。”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把病养好就好,其余的以后再说。赶快把药吃了.吃了药再好好睡一觉.就会舒服一点。”

  我顺从地把药吞下,然后曲身躺下,他帮我把被盖好。

  “赶快睡吧!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他再轻轻理弄我的鬓发,然后起身走到门口,打开门——我叫住他。

  “沈自扬——”

  他回头。

  “啊!我——我——谢谢!”

  他微微一笑,然后关掉灯,将门带上离去。

  那以后,大概又拖了一个礼拜,我的感冒才慢慢好,也不咳了。可是雨还是落个不停,偶尔一两个下午下疲了,暂且休住,然后阴霾重重,一入夜,便又唏沥哗啦垂掉下来。

  沈自扬每天上完课都来看我。开头一两天,他怕我身体尚未恢复,体力吃不消,硬是不肯让我到学校。后来我惦着实在缺课太多,他才勉强让我去上课,还不放心地跟着,他始终客气而温柔,可是,那种温柔礼貌中,也始终透着一股疏离冷漠。

  是我自己松手把他对我的热情放掉的,到如今,我凭什么再期望他所有的倾心?如今他对我这样好,是他对我的恩情,可是我再凭藉什么这样地厚颜无耻!

  所以,当这晚上,他送我回到蜗居,我电热开水后,他犹站在门口,我也挨着门边,笑着说:

  “谢谢你送我回来,这几天麻烦你了,耽误你不少时间和精神。我已经好多了,请你不用再那么麻烦了。”

  说这话时,我的脸上笑得极力柔美灿烂,可是,心却暗暗地在抽痛。

  他说没什么,英俊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感受。

  我们隔着一道门槛,面对面默默对视着。门开着,那距离却远比门墙还沉厚。良久,他才开口:

  “可以问你一件事吗?那天,你说他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视线平摆,看着他的胸口,觉得好累,这许多是是非非、曲曲折折——唉!

  “好累!我已经想放弃,不再渴望追求了,为什么还要问,为什么还要撩拨我?我将双手插入口袋,头一低,长发垂过肩头。”

  “他希望我跟他一起走,一起去美国,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极其无可奈何地吐出来。“反正就是这样。”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他,—直在等着他,为什么要放弃?”口气平淡,还是那种淡淡的疏离感。

  事到如今,我还想冀求什么?!

  我转头往后看,水开了,我走过去拔下插头,拿出杯子,问他说:

  “水开了,你要不要?请进来吧!”

  他摇头,跨过门槛,关上门,依然站在门口。

  我给自己倒一杯开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喝完一杯又一怀后,我晕着一脸笑,对他微微鞠躬着:

  “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这些日子来对我的照顾。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真的非常感谢,以后请不必为我担心!”

  好阿光,不是我立意辜负,而是,我不再有资格珍惜啊——

  “我懂了。你不用向我道谢,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沈自扬声声说出,神色冷漠,然后拉开门,跨出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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