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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也不知她呆了多久,任谁过来同她说话她也不理,只依然呆呆地坐着,瞅着那满门的彩灯在清风中飘飘荡荡的,也不知怎地,一年来不曾淌过的泪便哗哗地流淌了下来!

  唇里尝到了那咸涩的滋味,她竟然忍不住地轻声笑起来,笑声低低的,却再也不能歇。

  “……你这又是何苦呢,开春?”

  哑哑的叹息,是她从未听到过的叹息。

  “不过是少小时结拜过的玩伴而已,不过是没有一点关系的异姓兄妹罢了,他,值得你如此吗?”

  “你是要看那个人如我现在一般的模样,还是想要看到那个人同我一般的狼狈呢?”她依然笑着,流泪不止的眼慢慢抬起,望向已十数年不曾相见过的那张面容,“相思成灰啊,相思真的会将一个人消磨成灰啊,难道你要那个人如我这般慢慢地少了生气,如我这样渐渐失了心魂?难道你真的要等到那一天才肯原谅那个人?难道你真的希望那个人从此行尸走肉地了却残生,便如我一般——你真的希望如此吗?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回应她的,却是平淡无波的十数年不曾再见的那面容,单纯稚气的笑容再也不在了的那个面容。

  “你真的不肯回头去看看那个人现在的模样吗?那你看我,看现在的我啊!你要那个寻了你九年多的人的样子便是我这样子的,你要吗?”记忆中最最熟悉的面庞啊,却为何会是这般陌生,这般淡然?

  胸好涨好涨,清澈的眼泪忽地滚烫如火,她笑着咳了一声,刺目的殷红从笑着的唇角滑落,轻盈盈的,彷佛春日桃花。

  “你,要吗?”

  于是,在一年春归的元宵夜,马车辘辘重回了江南的风雨路。

  一路无话,只用了半月时间,熟悉的扬州城已在落日的余辉里出现在她的眼前。从车上下来,挥一挥手,便朝着熟悉的方向慢慢地走去,心中,则是五味杂陈,不知是喜是悲。

  再如何不想,她还是回来了啊,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啊。

  唇畔含着淡淡的笑,在掌灯时分,她敲响了那扇同样朱红色的大门。

  “开、开、开、开、春?!”

  “我回来啦。”她歉意地笑着,举手拍拍几乎成了化石的家丁,“你还好吧,陈三哥?”

  “好好好……开春你真的回来啦!”被喊做陈三哥的家丁猛地回过神,惊喜地大喊起来:“开春回来啦,开春回来啦,开春回来啦!”头也不回地奔回府去报信了。

  是啊,她,回来啦。

  “开春!开春!开春——”

  暴躁的狂喊声,犹如惊蛰之雷,一路轰隆隆地由远处炸过来。

  啊,糟糕!

  狂叫声波及之处,人人头皮发麻,个个不假思索地拔脚就溜。

  但,溜得再快也不若人家的手快,一只铁掌“嗖”的一下由半路杀出,只小指轻轻一勾,便将溜得最快最利索的倒霉鬼吊在了离地三尺之处,再将喷火的黑眸狠狠地一瞇,凶神恶煞般的眼神所及之处,所有正逃正溜的人马立刻被钉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再动,打死也不敢再想一个“溜”字。

  呜,他们的噩梦啦!

  “见到开春没?”

  轻轻松松的问句,看似不带任何的气势,轻轻松松地由高大粗壮的男人大张的甚至含着笑意的嘴巴中吐出来,但听到在场所有有心人的耳朵里,则被自动地转换成不言而喻的浓浓威胁——

  最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他霍矢初霍大爷可是从来不听任何否定的回答的!否则,哼哼,小心门牙!

  说?不说?

  被小指凄惨地吊在半空中的可怜人的眼泪哗啦啦地随同背后的冷汗一起奔向大地,模糊的视线求救地扫过眼皮底下的难兄难弟们,却在扫向谁谁低头缩肩时,心中顿时一凉——呜,没人爱他啦!

  “见到开春没?”

  轻轻松松的问句,再好心情地来上一回,微屈着的小指却危险地晃了晃。

  “在……在相思湖!”颤抖着喊出这几个字之后,顿觉勒在颈子上的衣领马上松了下来,悬在空中晃晃荡荡的身体终于又平平安安地回归了地面。

  “开春!开春!开春——”

  轰隆隆的“雷声”立刻往不远处的相思湖炸滚过去。

  啊,一条小命终于保住了啦!

  一旁的难兄难弟也马上长出了一口气,抹一抹满头的汗珠子,偷偷地挪到跪坐在地上的可怜人的眼前来。

  “张大头,这都一年多啦,爷还是最喜欢找你的麻烦哎!”哈哈,谁叫他没顺利地完成爷交代的事,竟然寸步不离地也能将开春跟丢!没扒他三层皮已经是他张大头天大的幸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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