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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改天我带毕业证书跟执照过来给你瞧瞧。我们村里卧虎藏龙,改天你也许会见到一个满头辫子的假黑人,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建筑师。”他吹出一记飞吻,提著外诊医生包,开门离去。“不妨碍你们谈心罗!”

  门板合上,简朴的房间里,顿时陷入平静,唯有雨声滴答。惟欢看看屋顶,知道这不是她先前住过的客房。

  这里明显大许多,有著古老的风情,不用钉子、完全靠桧木接榫的房舍蕴涵了大自然的暖暖色调,很有安定人心的效果。

  屋里的摆设也很简单,除了桌椅、床铺之外,几乎没有长物。

  一直盘著手,靠在墙上的曹介勋走过来。

  “要不要喝水?”他的声音紧得像亟欲绷断的弦。

  他在生气。

  “麻烦少主。”她虽虚弱,但也不忘“以礼相待”。

  她也在生气。

  气他演技太好,让她在大雨之中,仍然渴望他的呵护,她真该感到羞耻。

  他动作敏捷,到外头去倒了温热的开水,递给她之前,还用嘴唇试了下温度。

  那么小心翼翼干嘛?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特别买弄温柔吗?

  她别过脸去。

  他冷著个脸,态度不改,迳自靠过去,将枕头竖起,把她拎起来靠著枕头坐。

  “喝水。”她乖乖照做,但心里实在很生气、很生气,但怒气也不能蒙敝她的双眼。他的动作虽然专制霸道,却很温柔,温柔得使人想掉眼泪。

  一颗泪珠悬在眼眶,她努力把它眨回去,决心不让他看到。

  但他看到了。“你哭什……”

  她抢话,故意装得很冷淡。“有什么要吃的药吗?”

  他递给她,那一样一样检核药单取药的方式,就像在她心头划上一刀。

  对她那么温柔干嘛?反正她在这里横竖只是权宜之计。所谓权宜之计,愈简便愈好,他需要这么费心思吗?

  “等等再吃药,我去热碗粥给你喝,免得伤胃。”

  “我不喝粥。”她拗起脾气,直接把药丸扔进嘴里,结果苦得泪花乱转。“你有什么不高兴,想说就说,干嘛憋著?”

  曹介勋顿了一顿,忍了又忍,终于冲口而出:“你为什么在雨天出去瞎晃?你以为全村里的人都闲著没事,陪你玩捉迷藏吗?

  外头大风大雨,有多少防灾工作要做,你知不知道?”

  因为担心,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更因为她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无法在她面前掩饰任何情绪,尤其是忧心。

  他永远无法再回想一遍,当闪光劈下来,看到她一身狼狈地坐在地上,那模样有多令人揪心。

  他是做了什么上让一向整洁爱漂亮的惟欢,宁可弄得脏兮兮,也要逃跑?!

  “要不是你居心不良,我怎么会想逃?”

  “我怎么了?”他耙梳了下头发。

  “你说带我回来,只是权宜之计。没有任何女人喜欢被当作权宜之计来处理!”

  她吼完,喉咙不舒服得直乾咳。

  他阴著脸,帮她拍背,动作很轻柔。“你偷听我跟阿虎说话?”

  “不是偷听,是正大光明的听到。”她红著脸辩解。

  一双大掌罩住她的额头,确认她是脸红,还是发烧。

  “我没看见你。”还好没发烧,她只是被当面点出来,脸红了脸而已。

  “那是因为我蹲著身子。不这样,怎能听得到你的真心话?”

  “想知道什么,你都可以直接问我。”

  “但你先前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是。现在不是让你知道的时候。”看著他,玉泪悄悄漫了上来。“我是女人,上帝送给女人一个弱点,就是缺乏安全感!”

  “我让你没有安全感?”

  “不是我想逼你,但是状况不明,我很难定得下心。你不让我知道情况,不管这里多美,大家对我多好,我还是会感觉不踏实。”

  他像石雕般,站著一动也不动。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误会你?”

  他还是不说话。

  “我很气你耶!”

  他依然不说话。

  “你为什么不解释?你说啊!”她气得拿枕头丢他,因为虚弱,手上带伤,枕头根本丢不到他。“难道一定要我骂得像个泼妇,你才肯说话?”

  他一贯的沉默,就像把她的心悬空吊起,随风摆动,让她一想起就浮躁。

  他终于有了表情。“我不能解释太多。”

  “那么一点点。也算是你对我的恩赐!”她嘲讽地说道。

  他表情很认真,耐性十足,不跟她斗气。“只有下定决心,成为这村里的一份子,才能知道村里的秘密。”

  “那我父母昵?我大哥呢?小莲呢?我敢打赌,他们知道的比我多更多。”

  “那是特例,因为令尊与义阳,对家父曾有过救命之恩。”

  “我妈跟乔莲呢?她们之前都见过你,对你一点也不陌生。”

  “令堂是令尊的妻子,乔莲是义阳的未婚妻,她们知道也是理所当然。”

  怪不得她会被排拒在外。难道就不能通融一下,因为她是她爸的女儿,她大哥的妹妹,也不让她知道秘密吗?

  慢著——“小妹怎么会是大哥的未婚妻?他们不是只是……闹著玩吗?”她惊骇地瞪大眼睛。“这个是乱伦,乱伦耶!如果他们坚持在一起,一定会被指指点点。”

  “义阳不会在乎那些。”

  “但是小妹不会不在乎啊!”

  “义阳不会让她在乎。”

  “那不成了逼奸了?老天,这该怎么办?当初我应该不顾一切,告诉爸妈才对啊!”惟欢抱住头。他怎么想也想不到,这女人的想像力居然一下子飘到那么离谱的地方去。

  难道她只看到义阳霸道的求爱,没有看到乔莲欲拒还迎的接受吗?那分明是两情相悦。

  突然,他冒出一身冷汗。

  那他昵?他的举动、他的心意,在她看来,又扭曲成什么样?他的情意真的“唯有两心知”吗?

  他突然不是那么肯定了。

  “慢著……如果我想知道这里的秘密,是不是要去找个你的救命恩人来嫁,才能知道?”她的思绪又绕回两人身上。

  她盘起手,倚著床头柜坐,一副很难缠的模样。

  “列张条子吧,告诉我,你有哪些未婚待娶的救命恩人。”

  只要想到自己一直被排拒在门外,被当作“外人”,她就又生气、又难过。原来在他心目中,她什么意义都没有。

  “惟欢。”他唤她。

  她可以让自己变得更难缠。“或者,你要不要自愿摔下山谷,我去救你,让我成为你的救命恩人,这样还可以造福我未来老公,让他也有听秘密的权利。”

  可恶!话一说完,看到他愠怒却又忍住不发作的表情,她为什么会比自已受蒙骗更心痛?

  “惟欢。”他又唤她。

  “干嘛?我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你不必一直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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