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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准备完毕,严子越缓步退后。抢匪指示小山小华先上车,自己带着钟无依守住车门。就在他回头确定小华小山是否上车的瞬间,说时迟那时快,严子越飞奔上前,左手按住抢匪手中的枪,右手大力将钟无依从抢匪怀中推出去,一个转身,抢匪已经被他制服,无力动弹。徐彻率领两名警员迅速冲进车里,两名抢匪束手就擒。

  但是,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严子越的一推用力过猛,钟无依顺着力道在脱离生死险境的同时滑向另一个深渊——整个人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时间是下午五点钟,中国工商银行南马路分行的抢劫案告一段落,自己的病人也被送往医院急救。躺在地上的钟无依似乎并不急着起来,仰着脸,静静地观看西天那一片片美丽的晚霞。幽蓝的天幕,橙粉相间的彩霞,绚丽夺目。

  日子若像彩霞一般灿烂,那样的生命会是一种怎样的精彩呢?

  突然,头顶上涌来乌云两片,一张是严子越黑漆漆的脸,一张是经理堆满笑容的脸。在钟无依的心里,感激与排斥同样是深渊。

  她叹一口气,无奈地从地上坐起来,丝毫不以为忤。

  经理一副感激涕零模样,抓住钟无依的手,愣是把她拉起来,“医生,请问你贵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今天要不是你把我从抢匪手中换过来,我这条命就保不住啦。”说罢,转头又冲着严子越说,“警官,这位医生在危难时分视死如归,一定要大力表扬。本来抢匪手中的人质是我,可是这位女医生奋不顾身,临危不惧,硬是以自己为筹码和抢匪交换。”然后又转向钟无依,“医生,你不仅仅是救了我一命,你还救了我全家人的命啊。我替我老婆孩子谢谢你。”

  严子越越听越气,脸色越来越黑,看钟无依的眼神越来越凛冽。钟无依越听越无力,可经理一改半小时前急喘连连的状况,说起话来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大有不鸣金击鼓不收兵的架势。她摆摆手,以挽救即将受伤的耳膜,“经理,你刚刚心脏病复发,不宜过多说话。请回家休息吧。”

  经理频频点头,再次紧紧握住她的手,薄薄的嘴唇吐出一长串的谢谢,弄得空气中充满甜腻腻的味道。

  天色渐渐转暗,西天彩霞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宁静幽蓝的夜色。星星一一升起,散发着淡而恬静的光芒,平和而美好。

  可是,一片乌云飘走,另一片乌云随后报到,硬生生破坏这静谧时刻。

  不用猜,另一片乌云就是严子越喽。只见他黑着一张脸,双眼正欲喷火,口气仿佛夹杂了十万吨火药,直接而不留情面:“小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如果不知道,我可以不嫌其烦带你去性别鉴定科做个详细的鉴定。”

  钟无依喜欢直视别人的眼睛,尤其是当那个人正处于愤怒状态中。只见她大小姐不愠不火,不怕死地点头兼回话:“知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严子越的火气“腾”地燃起来,“那又如何?是女人就应该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傻傻地跑过去和一个大男人交换,争着做人质,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危险,知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给我们工作带来多大的困扰?”

  “如果抢匪手中的人质是男人,你们的工作方式会与刚才不同吗?”钟无依反问。

  “不会。但是,我不会有那么多顾忌。不会担心他害怕,不会担心他晕倒。明白吗?”

  “我一样不会害怕,不会晕倒。男人能做到的,我一样可以做到,甚至比男人做得还要好。请你不要歧视女性。”

  “男人与女人永远不会相同。男人需要承担责任,而女人需要被人照顾。仅此而已,并非歧视。”

  “我永远无法理解。”

  天色完全转黑。

  两个针锋相对的人看不清各自的脸色,只知道脱口而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直接,一句比一句锋利。冷冰冰的话语飘散在两人之间,筑起一道厚厚的墙壁,无法消融。

  漫无止境的沉默与对峙。

  暮春夜晚的风稍稍有些凉,吹到身上激起层层寒意。钟无依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突然感觉这样的争论毫无意义,转身就走。

  严子越站在原地,望望天上那一弯新月,烦躁至极。

  徐彻拍一下严子越的肩膀,嘴边噙着一个笑,半揶揄半开玩笑道:“怎么?没搞定?”整个人轻松潇洒,与之前的冷酷帅气判若两人。

  共事多年,严子越早已对徐彻场上场下变脸如翻书一般的情况见怪不怪,熟谙于心。刚刚被钟无依挑起的怒火无处发泄,他愤愤地道:“喂,你跑哪儿去了?”

  今日万事不宜,一问便触霉头。徐彻摸摸鼻头,吐吐舌头,像个可爱的孩子一般,“呵呵,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棋逢对手了吧?”

  “这次行动的报告你写。”严子越不接徐彻的话茬,径自分配任务。

  “喂,虽然你是我的组长,但也不至于仗势欺人以大欺小公报私仇吧?我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棋逢对手,你就不分青红皂白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文件就砸我!我今天非常累,不想再绞尽脑汁写什么报告了。反正你今天晚上也睡不着,不如你写吧?”徐彻笑嘻嘻地凑上去,极尽谄媚之事。

  “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严子越减慢车速,从南马路驶向西区的主干大路。道路两旁的路灯辉煌明亮,渲染着这个城市的繁华与热闹。

  “因为我们是熟识五年的朋友,而且是好朋友。你不要不承认,她是第一个敢在这种场合和你对峙的女人。”徐彻的视线定格在广场的大屏幕上。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大屏幕上正在播放南马路银行遭劫的新闻,镜头正是抢匪挟持钟无依走出银行大厅那一幕。

  严子越顺着徐彻的视线看到了钟无依。镜头前人头攒动,人影模糊,可是她那张脸分外清晰,渐渐占据整个大屏幕。黑色长发,眷眷美目,笑起来肯定百媚横生,倾国倾城。但是,她素淡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包括恐惧。

  严子越拉回自己的视线,咕哝了一句:“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女人!”

  徐彻笑应:“肯定和你家妈妈、姐姐、柔柔不同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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