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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寄芙大喜过望。“多谢公子成全!”

  贺踏雪却忽然诡谲一笑。“不过,我有两个条件。”

  她不疑有他。“公子请讲,只要不是太难的,我什么都会答应。”

  “一点也不难。”他的笑意更深了。“第一,你亲手做一桌菜,晚上咱们把酒问月,好好聊聊医理。”

  寄芙也笑了。“这有什么难的?寄芙给公子做便是了。”

  贺踏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第二,你不许再叫我公子了,从现在开始,叫我贺大哥。”

  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个……尊卑有别,这不大妥当吧,我只是个奴婢,要是教人听见了,恐怕会连累公子受人嘲笑。”

  贺踏雪笑道:“你无须想得太复杂,我虚长你几岁,当得起你一声大哥。”

  寄芙一想,对她提出的无礼请托,他都没斥责她踰矩了,她称他一声大哥又有何关系?

  而且他对她的态度友善,从不把她当成下人看待,他这般看得起她,她着实欣喜。

  想通了,她起身朝他一福,漾开一抹笑。“贺大哥,我这就去做菜,请贺大哥备好水酒,咱们晚上把酒问月。”

  这一晚,寄芙与贺踏雪把酒言欢了近两个时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话,你一句我一句的,他一直追问她是否曾摔到过脑子,失了记忆,所以才忘了曾向谁学过医术。

  他想套她的话,委实令她失笑不已,因为她根本无话可套,她确实自小在王府长大,人证太多了,她还笑说,若他还是不信,日后可随她回王府,她让他见见常嬷嬷便会明白,她当真没有拜师学医。

  夜深时分,寄芙回到房里,突然觉得从心底漫上无法平复的难过,还有重重的失落。

  怎么会这样?她以为醉了会倒头就睡,不会再想那些心痛的事了,可她躺在床上许久,还是了无睡意。

  她从小就是个婢女,她根本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也从不感到自卑,就是房大人说她只是是奴婢,所以不能用她制的药,她也没这么难过,可今日却被皇甫戎口中那刁奴两字深深刺伤了。

  是啊,她不过就是个奴才罢了,既不能救人,任何人要污辱她、要轻视她都可以。

  可是,周平也说过她不过是个婢女罢了,但那时她也没这么伤心,今天她却难过得好像天要塌了。

  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偷偷喜欢着皇甫戎,因为喜欢他,心里才会这般苦涩,才会因他的话而伤心。

  伤心的泪水不自觉的又涌出了眼眶,蓦然间,她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原来把酒言欢只是在强颜欢笑,今日一整天她都在强撑着,不让她的心溃决,撑到了此刻,再也撑不住了,泪水滚滚而下,索性就哭个彻底,反正也没有别人……

  “寄芙,开门。”

  那声音清清楚楚传入她耳里,她吓得一震,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

  没等她回神,外头那声音又很不耐烦地催道:“没听到吗?快开门!”

  她很快的坐了起来,胡乱抹去泪水,只觉得心儿卜通卜通狂跳起来。

  “寄芙!”这次加上了重叩门板的响声。

  寄芙瞪着门板,紧张得手心发冷出汗,但她脸很烫,心跳很快,一声大过一声。

  她不是在作梦吧?都这么晚了,他怎么会来?

  她的心怦怦乱跳,可是一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她的心绪又忍不住翻腾,他这是要来追加责罚吗?还是房俊丽又对他捏造了什么,他要来兴师问罪了?

  想到这样的可能,小鹿乱撞的欣喜感觉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借酒壮胆,她也来气了。

  她迅速套了鞋去开门,也没抬头看一眼,就胡乱一福,语气生硬地道:“奴婢见过王爷,王爷有何吩咐?”

  皇甫戎脸罩寒霜地进了屋,看到她脸上微醺的红晕,想到那陶然醉意是与贺踏雪欢饮而来的,他目光一沉,薄唇紧抿,但下一刻看到泪珠还挂在她睫毛上,她眼眶还是红的,便知道她刚才在哭,他的心又软了。

  之前朱雀把看到的事实告诉他之后,当下他瞬间变了脸色,他感觉到手心不自觉的收拢,一颗心迅速沉到了最底。

  他原是要立即来找她,告诉她他错怪她了,偏偏刘俊义派人来报,江北巡抚在牢里畏罪自缢了,留下的血书直指数十位江北官员与其勾结,并为自己和家人喊冤,血泪控诉他受到某位朝中重臣的胁迫才会同流合污,他虽死,却死不瞑目,此事重大,他身为奉旨钦差,没有不到之理。

  转念一想,寄芙一直心系时疫病人,对这件事拗得很,或许此事她受了委屈之后,会明白世事不能尽如人意,疫情不是她能插手,会就此搁下。

  如今疫情已经如他所愿的扩大了,房俊丽根本拿不出对策来,而他也不会向京里递折子请求另派太医过来,就随那房俊丽去折腾,若是最终疫情无法收拾,要怪就怪那所谓睿智的明君皇甫仁,谁让他不长眼,派了一个不着调又唯我独尊的女医来。

  只是,一想到寄芙被房俊丽打了,还被他斥责是刁奴,他就如鲠在喉,她会如何伤心,他难以想象,更不敢想象。

  于是他让石砚看着寄芙,不许她离开行辕半步,否则唯他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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