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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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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回去了。”她低声应,双手藏在桌下,揪着毛料长裙。“是真一打电话告诉我案情进展,我才又来的。” 他点头,也不再多加追问,深郁的目光缓缓巡弋她容颜。“你脸色看来不太好,生病了吗?” 她没生病,脸色不好的人应该是他吧?她好得很!夏晴哀怨地瞪视眼前的男人,为何他还要表现出一副关心她的神态?他不恨她吗?“为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 “什么为什么?”他装傻。 “真一说你认罪了,完全配合检方的调查,甚至主动提供他们更深入的情报跟数据—— 关雅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你知道这只会让你自己更不能脱身吗?如果你什么都不承认,说不定还有证据不足不得起诉的可能,可你现在!” “你为什么这么激动?”他悠悠打断她。 她愣住。 “我被检方起诉,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他深深地望她。“你取出我计算机里的机密数据,送交调查局,不就是为了要我面对司法?” 夏晴无语,脑海思绪纷纷,纠缠的毛团忽地打开,她瞠目,不敢置信地瞪着关雅人。“你故意的,对吧?我一直觉得奇怪,你怎么可能把密码设成自己的生日这么简单?简直对我毫不设防,原来你!”她用力掐握掌心,指尖陷入肉里。“你根本是故意要让我发现的,你早就知道我接近你的目的。” “对,我知道。”他坦然承认。 而她如遭雷极,全身冻结。“从我们在那场宴会重逢那一天,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报复我而来。” “那你还主动要求我回到你身边?” “这是我应得的惩罚。”他涩涩低语,字句揪扯她的心。“坦白说,我不是没挣扎过,求生是人的本能,要我束手就擒,我很犹豫。” “既然这样,你还……”她颤着唇,言语酸楚地卡住,无法顺利吐落。 “因为我希望保留你对我的最后一点敬意。”他苦笑,墨眸与她相对,有几分忧郁,几分惆怅。“你还记得你刚搬来我家的第一天吗?我看见你用手用力抹我吻过的唇,好像那很脏,很令你恶心,你知道吗?那一刻,我很受打击。” 他受到打击? 夏晴惘然,回忆追溯那一天,当时她是觉得恶心吗?她似乎……只是不甘心。 “我不想你讨厌我。”关雅人黯然倾诉心声。“你恨我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但厌恶……”他蓦地顿住,头后仰,自嘲地笑了。 那哈哑的笑声,震撼了她,她心跳狂乱,胸海翻涌惊涛骇浪。 一个男人不想令一个女人讨厌,这代表什么?“雅人,你是……爱我的吗?”她颤声问。 他没回答,只是默默望着她,眼潭幽深,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是无法说出口的爱。她骇然,全身震颤,悔恨灼痛双眸。“我不能……原谅你,你知道我最不能原谅的是什么吗?不是你让我爱上你,而是你利用我对你的爱,伤害了阿嬷的梦想!你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吗?她跟我没有血缘关系,却是我最敬爱的亲人,可你利用我……伤害了她,我不原谅你,永远……不能……” 她蓦地伸手掩唇,阻止差点逸落的呜咽,她不能哭,不在他面前哭,她要他明白他的罪,要他因此受罚。 “我应得的。”他彷佛看透她的思绪,看透她的挣扎与痛苦,倾身向前,想抚摸她脸颊,却在最后一刻,颓然收手。“不只你阿嬷,这些年来我为了往上爬,也伤害了其它不少人,我的确应该赎罪。” 语落,他站起身,离开前,最后再留恋地望她一眼。“你知道吗?小夏,其实我很想跟你过一次圣诞节的。” 就是这句话,融化了她强忍许久的泪水,无声地泛滥。 “在我房里,有给你的圣诞礼物,如果你愿意,希望你能收下!” 他送给她一个“夏天”。 一座类似建筑模型的纸雕,造着一幅夏日即景,公园里,有一方小小的喷水池,几个孩子趴在沙丘上,打彩色玻璃弹珠,附近的摇椅上,坐着一对情侣,依偎着共享一盘冰。 这是夏天,是她曾对他描述过,她最钟爱的夏天。 夏晴颤着手,轻柔地抚摸每个景物,这是他亲手做的,许多细微之处看得出非专业的粗糙,他这人手笨,要打造出这样的模型肯定费了他极大的功夫。 可他为她做了。 究竟花了多少时间呢? 她伤感地咬唇,静静看着纸雕,忽地,一个躲在防空洞里的小人吸引她视线,她弯下腰,努力看清洞里的小人。 系着围巾,戴着小帽,那是一个雪人。 夏天的世界里,闯进了一个冬天的雪人! 她痴痴地看着那个孤单的小雪人,忽然明白他的用心,心弦牵紧,痛到不能呼吸。其实我很想跟你过一次圣诞节。 这是……多么沉痛又多么寂寞的心愿!对他而言,她不只是他爱的人,也是希望能够成为家人的人吧!他希望她的世界里,能容得下他的存在。 我不想你讨厌我。 她不讨厌他,一点也不。或许对他有恨,或许理智与情感在爱与恨中无助地焚烧,而她因此遍体鳞伤,苦不堪言,但她,仍是喜欢他的。 好喜欢,好喜欢他,喜欢到心好痛。 “关雅人……”她珍爱地将他送的礼物窝在怀里。“你这个坏蛋,你气死我了,真的气死我了……” 窗外,雪花静静地飘落,明天,这城市又将成为一片银白世界吧? 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由于关雅人全力配合调查,并主动供出“Great Eagle”高层犯案的证据,检方将他转任污点证人,请求法官从轻量刑。官司审理的过程十分顺利,最后,他被判了六年有期徒刑,并没收财产。 他银铛入狱,所有的私人财产都遭到冻结,等于一切归零,从头开始。入狱这天,他什么都没带,只带了一张相片,那是他与夏晴的合照,在台湾,背景是夏天的海,蔚蓝辽阔。 至今,他仍能清晰地忆起当时的一切,甚至能嗅到海的味道,听见浪涛拍岸。 我喜欢你。 他不确定千百年后,是否会有人听见她曾对他说的这句话,但他深刻地记得她对他表白时的神情,是那么娇憨可爱。 他会永远记得她,记得这句爱的誓言。 一个月后,关雅人收到一个包裹,里头是一本英文商业杂志,一本摄影集,主题是4季。 寄信人署名是summer 。 夏天。 他怔怔地望着包裹封面的签名,虽然寄信人并未留下只字词组,但他知道是她。她不签她的英文名字Sunny ,而是署名Summer ,这其中有何特别用意?关雅人不确定,但从此以后,来自“夏天”的邮包成了他生活唯一的希望,通常每隔几个礼拜,他便会收到,大部分是书籍杂志,偶尔会夹杂几张各国的明信片。 她似乎去了许多地方,欧洲、中东、东南亚,足迹踏遍各地,而身陷圄圄的他,彷佛也跟着她游走四方。 每过半年,她便会寄一张Cerberus的生活照,那家伙看来精神得很,活蹦乱跳的,日子过得比他这个主人快乐多了。 太好了。 关雅人微笑,反复翻看爱犬的相片,最后收进口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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