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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对、对比起!”郑婉秀蓦地哭了,泪雨涟涟。“妈知道错了,我知道自己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除了你,没有人能帮我了……”

  “伯母!”夏初雨在一旁看得又惊又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完全搞糊涂了,心乱如麻。

  郑婉秀继续哭。“我老公……他生意失败了,在外面欠了几千万,公司现在等于是空壳了,房子也随时会被查封,信宇,算妈求你,我们需要一笔钱逃离台湾,到国外避避风头……”

  不该是这样的。夏初雨惶然看着郑婉秀拉着儿子的衣袖,嘤嘤啜泣。照她原先计划的,这应该是一场温馨的生日聚餐,是母子俩分离多年后感人的重逢,而不该是如此现实的闹剧。

  “所以你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傅信宇怒视她,犀利的言语如刃,戳破她的美梦。“这女人其实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七年前和四年前,她都来找过我,每一次都是为了借钱!包括我那个爱酗酒的老爸,她嫁的男人每个都不争气,就算本来是光鲜亮丽的企业家,最后都会搞到身败名裂……她只有在需要钱的时候才会想起她还有我这个儿子,等她高攀到下一个男人,她又会把我忘了!她就是这样的女人,现在你懂了吗?”

  她不懂。夏初雨泪水盈眸,心口纠结着酸楚。她不懂世上怎会有这般势利无情的妈妈?她从小在父母和兄姐的呵护下长大,得到的只有幸福美满的亲情。

  她不懂老天爷为何对他这么残忍?

  “对不起。”她喃喃道歉。

  “信宇,就一百万!”郑婉秀还在恳求。“一百万对现在的你来说只是一笔微不足道的小数目,对不对?你就当救救妈吧!好歹我也是怀胎十月把你生下来……”

  “你还要用这个藉口敲诈我几次呢?”傅信宇厌倦地瞪着母亲,他累了,真的累了,实在懒得再与她争论,直接从口袋里掏出空白支票,开了她要的数目。“这是一百万,给你可以,但我要你答应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我都答应,我什么都答应!”郑婉秀如溺水的人抓到浮木,死死盯着儿子握在手中的支票。

  “从今以后,不准再出现我面前了,永远不准!”

  “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来烦你了,绝对不会了!”

  郑婉秀急促地保证,手忙脚乱地抢过支票,忙忙塞进皮包里,便急着离开。

  “夏小姐、信宇,我走了,谢谢你们。”

  夏初雨愕然目送郑婉秀的背影,她走得那么急,那么匆匆,连一声生日快乐都忘了说。

  今天是她儿子生日啊!她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为他庆生,给他一个难忘的生日吗?

  “你满意了吧?”

  嘲讽的嗓音割过夏初雨耳畔,也割痛她的心,她含泪望向傅信宇,他眼神好冷,好虚无,她在里头看不见一丝丝情感。

  她伤了他!她自作主张安排了这场生日聚餐,其实只是残酷地揭开他心上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这世界不是你想像的那么美好。”

  “对比起,信宇,对不起……”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他姿态冷漠。“还有,不要以为你包下这个地方,做了几道从前我喜欢吃的菜,我们就能回到从前了,过去就是过去了,不会再回来。”

  “信宇……”

  “你是因为跟你那个"好朋友‘发展得不顺利,才会回来找我,想从我身上寻求安慰对吗?”

  她怔住。“你说什么?”

  “你聪明点,夏初雨,我像是那种会给女人安慰的男人吗?你失恋了回去找你爸妈,找你哥哥姊姊哭吧!我帮不了你,你也不要以为你撒娇几句,我就会心软,像从前一样任由你赖着我不放。”他顿了顿,砖头望向餐桌,嘴角嘲讽一撇,忽地伸手拈熄了那一盏盏象征温暖的烛光。

  手指遭火烧痛着,傅信宇却毫无所觉,胸口冷凝,心房一片荒芜如沙漠,他无神地看着夏初雨,看着曾经以欢声笑语滋润他的世界的这个女人。

  他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再度遭受最爱的人的背叛,不需要在倾尽所有时,发现那人一声不响地离开……

  他受够了!没那种鲁莽的勇气再承受一次……

  “以后,你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不走。”夏初雨悠悠扬嗓。

  “你说什么?!”

  “你听见了,我说,我不走。”

  傅信宇震慑,眸光灼灼焚烧,用力瞪着眼前这个容颜平静无痕的女人--她怎能如此冷静?如此厚颜无耻?怎能完全不把他的警告当回事?

  “夏、初、雨。”他磨牙。

  “你不用提高嗓门叫我,我耳朵很好,听得见你说什么。”她嫣然浅笑,神情自若。“如果是别的时候,如果我还有更多……时间,我今天可能会先走,不打扰你,但不行,我时间不多了。”

  “什么意思?”他不懂。

  她似乎并没有解释的意思,迳自从厨房里捧出一个野餐篮,然后将布丁蛋糕、迷叠香烤小羊排,熏鲑鱼三明治以及一瓶红酒装进去。

  “其他的太麻烦,就不带了。”收拾妥当后,她转向他。“走吧!”

  他惊异地瞪她。“走去哪里?”

  “去寻找快乐。”她笑喃。

  话落,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不由分说地牵住他的手往外走。

  “夏初雨,你放开我!”他厉声撂话。

  她更加握紧。“除非你打我,我是不会放开的--你要打吗?”

  她怎能用那么无辜甜美的笑颜对着他,问他要不要对她施展暴力?她当他是哪种男人了?

  “不打的话,就跟我走。”她相当坚决。

  他一时不知所措,只这么短暂地出神片刻,便已随着她走出店外。

  其实就算不打她,他也可以选择转身走人的,只是不知为何,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他都做不得。他就是怔怔地看着她锁上店门,又跟着上了她的车。

  她带他来到河岸边,在草地上铺开野餐布,晚风徐徐,送来阵阵笑语呢喃,月光与水影共舞,映着美丽的夜色。

  夜晚的河岸很热闹,有人骑单车,也有人溜着直排轮,呼啸而过。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干嘛?”傅信宇怒视夏初雨。

  她笑睨他。“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在你的生活过得这么黯淡的时候,还有那么多人过得很快乐。”

  他狐疑地眯眼。“你这意思是想讽刺我。”

  “不是讽刺,只是想跟你说--我们人可以选择用什么样的方式活着,而你身为某间公司的执行长,能够拥有的选择又比那些在社会基层为生活艰辛奋斗的人更多。”

  “你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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