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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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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百分之百热情的眼神吓着了殷恬雨,她弹跳起身,感觉肌肤几乎要达到二级烫伤。“呃,既然你在忙,我还是别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他目送她娉婷的倩影,满腔澎湃的情潮逼迫他急促地发声。“恬雨!” “嗯?”她回眸。 别走。 “你这个礼拜天有空吗?” “做什么?” “我想请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周日早晨,天色微阴,一团团浓云在空中堆涌成浪,似乎不久就要哗然落雨。果然,路柏琛车才开下竹北交流道,车窗逐渐迷蒙不清。 他放缓车速,小心翼翼地开车,十分钟后,车子转进一条乡间道路,一旁是荒弃的田野,另一旁,是一栋栋错落的透天厝。 “这里是哪里?”殷恬雨疑惑地问,指尖在起雾的玻璃上画开一条清晰的楚河汉界。 “我长大的地方。”路柏琛低声回答。 “什么?”殷恬雨震惊的脸蛋转过来,直视身旁的男人。 他默默地继续开车,方向盘平稳地转了个半圈,车子在一栋老旧的房子前停下。 “这是我老家。” 她怔楞地望着他开门下车,取出放在后车厢里的一把大伞,撑开,然后将她迎出座车,护在伞下。 她扬起眸,迷蒙地打量眼前的老房子。 只有上下两层楼的透天厝,外表有些残败,墙上的漆斑剥了几片,路柏琛取出钥匙开门,迎面飘来一阵发霉的气息。 “你忍耐一下。”他歉意地领她进门,收起伞放在玄关的伞架上,推开屋内几扇窗户通风。“自从我爸去世后,这里就没人住了。” “你爸住这里?”殷恬雨不解,浏览屋内,房子虽老旧,屋内的装潢却是很现代化,应有尽有,只是太久没人住了,家具表面都蒙上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不是住在国外吗?” “他从没去过国外,一直住在这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跟他以前告诉她的,完全两样? 殷恬雨楞楞地坐上沙发,茫然望着路柏琛。 后者仿佛十分理解她的惊愕,苦笑了下,在她身旁坐下。“这故事有点长,你要听吗?” 她点头。 于是,他开始说起一个长长的故事,一个不太快乐的故事,关于一个好赌嗜酒的男人,在外欠下大笔债务,还不时打骂妻儿;关于一个勤苦认命的女人,帮人缝纫洗衣,一肩挑起全家生计;关于一个个性怯懦的小男孩,总是在学校里被同学欺负。 “……我家里经济情况不好,爸爸又经常喝酒,惹邻居们讨厌,我自己呢,连讲话都会口吃,同学们都瞧不起我,不愿跟我一起玩,在班上,我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他说到这儿,停顿下来,伤脑筋似地搔了搔眉角。“我本来就害羞了,这下子更不晓得怎么跟人相处,愈来愈孤僻,好几次想逃学。” 他口气很轻松,神态有种自嘲的谐谑,可她听着,心却是一点点往下沈,胸口窒痛。 这是他第一次敞开心对她掏出自己的过去,她应该高兴的,但,她只觉得难过。 为他难过。 “幸好我有个很温柔明理的妈妈,每次想耍赖,都是她把我劝回学校去,如果没有我妈,说不定我早就上街头当混混了,现在也当不成什么金童立委,角头立委还差不多。” 角头立委。殷恬雨心痛地望着眼前自剖身世的男人。为何他还能这样拿自己开玩笑? “在我上国二那年,我妈因为长期的操劳,身子终于抵受不住,生病了,我每天放学,都赶着去医院看她。我怕妈妈老是躺在床上很无聊,从图书馆借了很多书一本本念给她听,或许是书读多了吧,我口吃的毛病居然改善很多,到后来几乎可以跟正常人一样说话了,我很开心,我妈自然也很为我高兴。” 路柏琛微微一笑,眼神因回忆而朦胧。“说也奇怪,现在想想,那好像是我小时候最幸福快乐的一段日子,每天待在医院里,我几乎可以忘了自己还有一个难以相处的父亲,只有个慈祥又美丽的妈妈。” 他童年的幸福生活,竟是和重病的母亲在医院里度过的吗? 殷恬雨喉头一酸,泪水涌上眼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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