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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因为一个方玉蝉,方氏等于没了娘家,她的兄嫂怨她毁了侄女的一生,侄子们则对她失去敬重,她的一念成魔成了无根之人,在齐府的地位大大往下跌。

  对方府的小一辈而言,姑母是隔辈亲人,但已令人失望;妹婿是自家妹妹的丈夫,自是关系亲近。

  两者一比较,谁亲谁疏便能分出高下。

  很明显地,方府偏向齐正英,对方氏却是不谅解,庶子、嫡母的火热战线正要展开。

  “藤……咳咳,藤哥儿,你也不小了,几时娶个孙媳妇让祖母瞧……瞧瞧,祖母怕是看不到曾……曾孙子出生……”董氏面色偏白,一双枯瘦的手微抖。

  “祖母哪能说丧气话,你是一时风寒入体而已,吃几帖药就能好了,别老往坏处想。”齐正藤让下人搬来凳子,坐在祖母床前,手臂一伸将她身上盖的丁香色被褥拉高。

  “我这身子骨我还会不清楚吗?老了、老了,人老就得认,硬撑也骗不了人,也就这一、两年了。”她似有预感命不久了,平静的面容上微带淡淡愁色。

  “祖母想多了,藤哥儿还没好好孝顺你呢,你是富贵长寿命,是来享老福的。”祖母的气色越来越差了,不知能再撑多久。

  “呵呵……我是享够福了,没什么好忧心,唯独放不下你,你是祖母最割舍不下的心肝肉。”打小抱养在身边,他们祖孙的情分是谁也取代不了。

  “祖母,我很好,我长大了,能独当一面。”现在的他不是人人能欺的胖小子,他强大到足以对付任何人。

  “好是好,可是英哥儿只大你一岁,如今他娶妻又纳妾,有人照料,而你还是独身一人,身边没个嘘寒问暖的可人儿陪在左右,祖母一想就心疼。”她赐他丫头他不收,只说没必要,一点也不像他风流多情的爹。

  “祖母,我还不急,再等上一、两年无妨。”人家不嫁他,他也莫可奈何,只能半哄半骗地拐到一个承诺。

  “你不急,祖母急,总要在闭眼前瞧见你……等等,你说一、两年?”董氏听出了话中话。

  “是的,祖母,对方尚未及笄,还有得等呢。”他说得像个受了许多委屈的孩子,逗得老夫人心放了一半。

  “是谁家的姑娘呀,祖母认不认识?”

  “是咱们隔壁苏府的二千金,她小名叫小小。”他还是习惯喊她小小,人如其名,小巧玲珑。

  “咦,是县太爷府?”他们不会高攀了吧?

  官家千金和商贾人家,董氏忧心不相配。

  “是新任的县太爷他们家没错,我与苏府的大少爷合作酒楼的生意,交情还算密切。”若是“大舅兄”知晓他打小小的主意,大概会连夜将他踢出酒楼,用酒坛子砸破他的头。

  那是苏府的无价宝,苏府上下疼若命根子,他的觊觎对苏家人来说是亵渎,该活活打死,他们家的宝贝碰不得。

  “县太爷知道你想娶他的女儿吗?”人家是官,这一门亲事不好说,他想如愿怕是困难重重。

  齐正藤摇头,“苏夫人倒是略知一二。”

  他在丈母娘面前透过口风,虽未明言,但也透露了那么丁点意思。

  “喔,那她的反应呢?”打通岳母这一关,接下来便不难了,做母亲的总是疼爱儿女,只要为女儿好就不会阻拦。

  “不发一语的望着我笑。”笑得他心头七上八下。

  董氏虚弱的一笑,“那就是成了一半,她没让人赶你,或是摆脸色给你看,那就表示她对你还算满意。”但也有可能是对方风度好,不作声地观察他品性。

  “钱嬷嬷,把我放在左手边柜子的花梨木嵌玉方盒取来。”她边说边咳了数声,咳得脸都红了。

  “是,老夫人。”

  跟着董氏大半辈子的钱嬷嬷原本是董氏的陪嫁丫头,得了主子的恩惠,嫁给庄子上的管事,日子还算过得美满,只是中年丧夫,儿女又长大了不需要她照顾,于是她又进了齐府,当了董氏跟前的管事嬷嬷。

  钱嬷嬷步履蹒跚了,走得不是很稳健,她手里捧着三尺见方的木盒,盒子上的桐漆已有些剥落。

  “祖母,这是……”齐正藤面上有着愕然,但更多的是动容,他知道在齐府真心待他好的也只有祖母了。

  抚着掉漆的木盒,董氏眼中浮起一层浓浓的怀念。“这是祖母这几十年来的体己,你拿去下聘吧。”

  “我不能拿,我有足够的银子……”还差一点,他就能筹够钱准备体面的聘礼。

  她佯怒地把木盒塞入孙儿手中。“祖母的心意你敢不收?长者赐、不可辞,你想看祖母含恨而终吗?”

  “这……”他怎么能收,那是祖母一点一点存下来的私房。

  “收下来吧,孙少爷。老夫人不给你还能给谁呢?她这一生值了,有个孝顺的孙子承欢膝下。”钱嬷嬷拭着老泪,笑得开怀,她家小姐没什么遗憾了,就盼着孙儿成家立业,找个心爱的女子为伴。

  听了这话,齐正藤只得默默地收下木盒。

  “不是祖母偏着你,可是你那个娘呀……祖母是不敢指望了,你有娘却跟没娘的孩子似,她不会为你打算,还是……咳咳,得祖母为你出面……”董氏看到他左脸颊上的淡疤,心口抽疼了一下,就是因为她的疏忽才会害他白受罪。

  老夫人原本是偏疼周姨娘所出的庶长子齐正英,虽然也疼齐正藤,但是少了那份用心,未加关注。

  后来齐正藤被齐正英伤了脸,她每见那伤口一回便自责一回,怪自己太轻忽了,居然没有护好宝贝孙儿。

  慢慢地,她对齐正英的疼爱也就淡了,对嫡孙的心疼与日倶加,最后成了割舍不了的祖孙情。

  “祖母,没事的,我可以自理。”只要父亲同意,他还是能越过母亲,请媒人上苏府提亲。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当然得由长辈上门,你放心,祖母撑也会撑到你成亲的,不到那一日,祖母绝不肯咽气。”这孩子除了她会关心他外,还有谁会时时惦记。

  齐正藤红了眼眶。“祖母,我也心疼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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