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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花了三天功夫插完秧后,季薇扭伤的脚也恢复得差不多了,闲不下来的她又开始捣鼓仓房里为数不多的椰子,留下二十来颗,其它都弄成椰奶、椰浆、椰子粉,展开她第一步致富计划了。

  “福哥儿,你还困呀?”

  频频打盹的福哥儿忽地睁大眼,努力保持清醒,“不困、不困,一点都不困,我精神好得很,能帮娘打酱油,替大姊削椰子,你看我变结实了,手臂强而有力……”

  季薇笑着摸摸弟弟的头,“想睡就眯一下,到镇上还有一段路,够你睡个回笼觉。”

  “我才……呵……不想睡,只是上下眼皮在打架,有点睁不开……”他打了个哈欠用握成拳的手背揉眼,明明想睡到不行却佯装全无睡意,一手拉着娘的裙子,一手牵着大姊的手,小小身子一前一后的摇晃着。

  “叫你在家里待着你就是不肯,非要跟我们出来奔波劳碌。”若不是他爹去得早,他还是季家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每天做得最累的事就是看书。

  “娘,我长大了,能帮家里干活了,你别老当我是小娃娃嘛!”他又连打了两个哈欠,不想被抛下的噘着嘴。

  “啧,还顶嘴了,你这是跟谁学的,都学坏了。”一根细白的指头往他脑门一戳,周玉娘嗔笑的抱住他。

  “没坏、没坏,还是好的,跟大姊的椰子一样,看着黄了,一剖开水甜肉厚。”他自比椰子,中看又中用。

  “贫嘴。”还水甜肉厚呢!能拿来煮吗?

  “大姊,我真的没偷懒,昨日习了十张大字后,我又背了三首诗,等功课做完了才去帮忙,我没荒废学业喔!”他还记得大姊说要送他到书院就读,他要用功些,不能给家里丢脸。

  福哥儿很上进,兼顾课业和家里事,他知道他已经没有爹了,这个家以后要靠他撑起,他得比别人更用心、更有能力,才能当娘和大姊的靠山,不让别人看不起他们。

  他所谓的别人指的是季大爷和季三爷,爹一死,两人就露出狰狞面目,由原本面容和善的长辈变得尖酸刻薄,一到饭点竟然故意“忘了”二房孩子,福哥儿好几次都饿得哭了。

  “好,大姊知道你乖、很懂事,不过你还在长个子,要多睡,将来才能长得又高又壮,像座山。”不让孩子睡饱太缺德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家里穷要赚钱。

  做过一回熟能生巧了,几大箩筐的紫蓝果洗净,晾干后,由周玉娘做成口感十足的果酱,像个废人似的季薇只能动动嘴巴,看着娘和年幼的弟弟轮流换手,她则琢磨着想要怎么赚更多的银子。

  果酱做好了总要送吧!不然放久了可会坏的,她家的地窖尚未改建好,存放不了太久。

  本来她连地基都打桩好了,准备推倒没用到的旧房子改建新屋,可是她在梯田放水那一日已经装穷了,总不好打脸的说她捡到金子,又有钱盖房子了,那不是把全村人都得罪光了。

  尤其是村长以五两银子卖地给她,这是极给脸的作法,他们还要在村子里住下去,村长是绝对开罪不起的大头。

  于是,她的房舍改造计划只好往后延,先弄几个赚钱的生意好堵住别人的嘴,有明摆的收入就能顺理成章的盖房子。

  没钱怕鬼捉,有钱怕人偷,做人真难呀!

  “呵呵,你们母子仨感情真好呀!说说笑笑没见斗嘴的,这日子过得真是快活呀!”纪老爹略带沙哑的烟嗓子一扬,呵呵轻笑着。

  “才没有的事,皮起来也让人头疼,也不知道是像了谁,真难管教。”自谦的周玉娘眼神温柔的望着她的孩子们。

  “还挑剔?你家闺女弄那个梯田,村子里哪个瞧见不眼热的,我昨儿个还上去看了看,秧苗都扎根了,长势真好。”虽然晚了半个月播种,但秧苗长得比人家高。

  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脑子比别人聪明,他们种了几十年的田还不如一个娃儿,没人想得到的偏偏她给弄出来了。

  “纪老爹别夸她了,再夸她就没边了,还不是看书瞎琢磨的,书上写着苗滇一带山多地少,为了活下去还不想办法多种些稻苗。”周玉娘识字不多,这番话也是听女儿说来的。

  谁都晓得季夫子有多疼长女,一有空就抱着她往书房去,亲自教导她书中的知识,所以女儿懂得比别人多一点也不足为奇,满屋子的书她没全看过也看了一半,哪能不学识渊博。

  这也是季薇占便宜的事,因为没人真的知道季家二房长女懂得多少,除了已逝的季夫子,因此只要遇到无法解释的事,她便顺口推说是书上写的,但是不记得是哪一本书了,她看过的书太多了,还有她爹向人借的书。

  既然是借书,那就是查无此人了,谁知道季夫子跟谁借书,他女儿身为后院女子岂能和外人打交道,此事自然而然没了下文。

  “是呀,读书人好,从书上学道理,不像我们一辈子在泥土里刨食,天不下雨就得勒紧腰带。”纪老爹感叹庄稼汉难做,得靠天吃饭,老天不赏脸就得苦上一阵。

  “纪老爹,你也辛苦了,一大早给我们赶车,我都怕累着你。”老人家该待在家里享享清福才对。

  他呵笑地挥动鞭子,赶着脚力强健的老黄牛。“不累不累,有十文钱可赚呢!能让我切半斤猪肉打打牙祭。”

  “是少了点,要不要我补点给你……”周玉娘觉得过意不去,上一回雇牛车从镇上搬到山沟村,赶车的人跟她要了五十文。

  “不用、不用,多了,前两天许大娘来借车,四、五个铜板子就跟我嚷上大半天,后来看在同村乡里的分上,我还少收她一文钱呢!”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当是带牛出去遛遛了。

  听他这般说,周玉娘才放下心,镇上和村里是不一样的,一个以赚钱为主,一个行的是方便,同一村子的人情。

  “唉,赚钱不容易,能省一文是一文。”掌了家计后才知道生活困难,买只肘子居然比买块肉多十文,都是一头猪身上的肉,怎么差别那么多,吃进肚子里还不是肉。

  听着母亲的感慨,季薇好笑在心,她娘的嫁妆箱笼底下还压着几锭银锭子呢!她喊什么日子艰苦呀!想气死那些真正的穷人家不成。

  “季娘子,你那几瓮是什么?要载到镇上卖钱吗?”看起来很沉,装得很满,用现摘的草叶包得严严实实的。

  “是……”

  “是酱菜,纪爷爷,镇上有一户认识的人家喜欢我娘做的酱,半是照顾半是好、也的订了几瓮,可以吃到明年。”季薇抢先一步开口,她怕娘亲说漏了嘴,引来觊觎的贼人。

  果酱是酱,酱菜也是酱,一样是酱,只差一个字而已。

  但是价格却是天与地的差距。

  “喔,原来是酱菜呀!我想也是,用酱菜瓮装着怎么不是酱菜,看我这胡涂的,闹了个笑话。”人老了,脑子迷糊。

  咦,这是瓮不是缸?分不清瓮和缸差别的季薇只困扰了一下下,随即自我打气,反正能装东西就好,瓮和缸有什么差别。

  “是……呃,配粥吃的小菜……”不善说谎的周玉娘说得结结巴巴的,臊红的脸还发着热。

  “那这些蒸笼里放的是什么,我看你们母女俩沿路一直按着笼顶,怕给震散了。”他挺好奇的。

  “是糕点,我和我娘打算到码头卖的,因为一打开香气就散了,一会儿我切一块给纪爷爷尝尝鲜。”她用布盖着能保温,热气散得慢。

  “咦,是糕点?香不香软呀?纪爷爷的牙口不好,太硬怕咬不动。”这丫头,疼老人家,谁说她克父是丧门星,分明是旺家旺宅,挣钱的主意是一个又一个,有后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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