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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被拐走的妇人找回来了,但有一部分人因名节已损而不愿回家,因此莫沧安请旨,特许她们暂留明月庵,愿出家的自有师太为其剃度,若是想终老此地也成,他不强迫一定要回家,完全尊重她们自己的决定。

  内奸郑申被判了斩立决,因为他知法犯法,身为官府的一分子不为破案出力,反而助纣为虐,利用职权通风报信,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不等秋后便处决了。

  “洒了就洒了,我不会介意。”莫沧安的话将她的思绪拉回。

  此刻的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却笑得如伫立高山峻岭上的翩翩公子,似在对她放电。

  “你不介意我介意,这汤药我熬了快两个时辰,细胳臂摇得都酸了,快断了。”季薇薇不为所动,一匙一匙地将汤药放在他嘴边,她巴不得碗底早点见空,一滴不剩。

  喂完药就能用碗砸他,她是这么想的,但是……

  “薇儿亲手熬的汤药,一滴都不能浪费。”他的呼吸轻轻地滑过她的皓臂,来到她的手腕,就着碗口,他神情闲适的喝着黑稠药汁,且不怕苦的喝个精光。

  “是甜的。”喝完,他笑着说。

  季薇薇的脸爆红。她已经不知道该对这个厚颜无耻的男子说些什么,她真的乱了!

  他真是太无耻了,这般逼迫她,他怎么不看看以两人的出身、家世哪能相配,他的表现对她分明是折辱。

  “我心悦你,天之涯、海之角,但愿长随。”他面容如月,口里说出令人头皮发麻的话。

  “你……你……你这厚脸皮的恶徒!”她啐道,端着碗就要离去,却不料反被一扯,跌入男人怀中。

  “小心我的伤口。”他还喊道。

  正要一拳捶去的季薇薇僵住身子,红脸怒视。“卑劣。”

  “既然你都说了,我不卑劣岂不是让你失望。”一低头,微凉的唇覆上绯色樱唇,以雷霆万钧之势品尝她口中的甜蜜。

  “小毛,你说男人怎么这么可恶?不论老的、少的,全是色胚,彷佛是深山野林饿了十几年放出来的野人,一见到女人就当成食物,扑上来就又啃又咬的,非吞下肚不可……”

  或许是听不懂人话,或许是懒得理会无病呻吟的主人,小毛驴在树底下吃着草料,悠哉的抖着驴耳朵。

  “他说他心悦我,我就该让他心悦吗?哪能那么不争气,他当自己是潘安再世,一枚美得冒泡的佳公子呀!我还看不上他呢!深宅后院的日子哪是我该去的地方。”

  自由多么可贵,为了一名不知能不能和她相守一生一世的男子而舍弃,她觉得亏大了,不太值得。

  只是她那颗心乱的是什么意思,感觉像走在布满石头的路上,想捡一颗最大的石头却迟迟下不了手,总认为前方还有更大的,走着走着,心沉重了,回头想捡回刚才看中的那颗大石头。

  “唉!干么给我出这样一道难题,是在考验我的心性还是他太有自信了,以为他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就一定会欣喜若狂,主动投怀送抱?少看不起人了,当官的有什么好……”

  是呀!当官的有什么好的,清官没好下场,贪官遗臭万年,不清不贪是庸才,当个屁官瞎折腾。

  但是这个官呀,天高皇帝远,能把老百姓压得喘不过来,还能混个土皇帝做做,三年、五年钱财饱饱,拖着一车的貌美小妾返乡养老,有官声、有银子,再混个几十年成乡绅。

  所以当官还是有好处的,一边造福乡民,一边鱼肉乡民,既得名,又得利,一生享用不尽。

  “我的心里一团糟,黑鸦鸦的全是毛线,剪不断理还乱,甚至找不到线头,我觉得像追着自己尾巴的猫,追着很乐却不知道在追什么……”越想越烦躁的季薇薇一把抱住毛驴的颈子,用力揉牠的驴毛。“臭小毛,干么不理我?亏我对你好得像对待祖宗似的,你居然无视我的烦恼!”

  是可忍,孰不可忍,乱我心者,斩!

  彼岸花,开彼岸,黄泉路上亡魂渡。

  “别把小毛的驴毛拔光了,难看。”天生万物皆有灵,无毛驴?多令人鼻酸,怕牠自己也要欷吁不已。

  “师父?”

  一瞧见静慈师太走过来,季薇薇自觉地立刻露出八颗白牙,将被草料噎住的小毛驴放开,惹来小毛驴瞪视。

  “又在欺负小毛了,你看他两眼冒泪正在控诉你的粗暴。”静慈师太笑着顺顺驴毛,揉揉手掌长的驴耳朵。

  臭小毛,陷害我。她用力回瞪驴子。“没呢!我跟牠玩呗!瞧牠多兴奋,嗯昂直叫,要我勒牠脖子。”

  勒我驴颈?小毛登登登的后退好几步,草也不吃地防着这几天有点发疯的主人,她竟和牠说了三天话。

  “玩?是长吁短叹吧!师父看你一下子咬牙切齿,一下子又垂头丧气,一下子眼神茫然地看着天际,薇儿,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还有什么事不能跟师父说吗?”她脸上明白写着:我很苦恼,我在钻牛角尖,让我自生自灭吧!

  她视若亲子的徒儿怎能任她自暴自弃,自然上前开解,却也知世上苦难千千种,唯有情字最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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