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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安玉儿有四名陪嫁婢女,两名嬷嬷,还有一名帐房和两名家丁,但是在商家长孙身体慢慢康复以后,被一个个打发出去,有的嫁人,有的到铺子做事,有的转手卖了,身边只剩下她捉着不放的桃红和徐嬷嬷。

  而身为商家少夫人的安玉儿不能无人伺候,因此多拨了一个胭脂,免得落下苛待长媳的恶名。

  不过大家都知道这位少夫人的好日子不多了,离开是迟早的事,无容人之量的她只有被休的分。

  “你敢再说这些酸溜溜的酸言酸语,我就撕了你的臭嘴。”桃红为小姐抱不平,怒目斥责胭脂。

  “哎呀,我好怕哟!少了嘴巴可没法吃饭,不过我领得是商家的月饷,你若真伤了我,怎么跟夫人交代?”她是有恃无恐,还以颜色。

  “你……”

  “好了,别吵了,吵得我头疼,商……嗯,我的夫婿现在何处?”安玺玉揉着发疼的额头,她还不晓得自己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在书房核对帐本。”徐嬷嬷在一旁说。

  “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去找他谈谈,这事儿还是得解决。”动笔写了些字,她扬扬手上的休书,尽量表现出愁苦模样,不让人瞧出心底的眉飞色舞。

  这年代被休的妇人比待字闺中的女子自由,至少不用被逼嫁,时时刻刻担心年岁一到尚未出阁的问题,也省了媒人三不五时上门来说媒,东家长西家短的想赚媒人钱。

  “小姐,你千万别再倔了,姑爷也不是真心要休妻……”只是吓吓她,希望她妥协,各退一步。

  她笑了笑,眼神装得哀伤。“夫妻间连情分都不留,我还能指望什么呢?哀莫大于心死。”

  自由,我来了,你要等等我,小资女的奋斗要展开了。

  “休书”

  商别离的眉头是皱着的,有些恼、有些微怒,感觉事情脱出掌控而憎恶爆增,冷酷到近乎绝情的脸上布满对人性错判的阴郁与冷悍,更有想将人撕裂成两半的狠厉神色。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至少就目前而言,安家仍是他身后的一股助力,即使他对所谓的“妻子”深恶痛绝。

  他不是不知感恩,而是痛恨受制于一辈子也还不了的人情,长辈草率地决定他的一生,在他病重时硬塞了一名不受他喜爱的冲喜妻子给他,让他成为欠情之人,终其一世都将背负着这笔情债。

  安玉儿的确很美,出落得如花一般娇艳,打小便是人比花娇的美人胚子,软嗓如出谷黄莺。

  可是,她不是他要的,再美的女子也不及他心头的一弯明月,他要的女人得婉约温顺、蕙质兰心、一语解情,而她,无一具备,只有被宠坏的娇气和不解世事的天真,总以为每个人都该绕着她转,一如未出嫁前,人人都该宠着她。

  瞪着眼前看似局促不安,却又眼神清亮的女子,商别离又看向她手上修改过的“和离书”,那被墨渍删去的几句特别醒目,多添加的字句又令人无端的恼火,她对他的痴迷和恋慕不见了吗?就这么想成为下堂妇?

  莫名的怒火狂燃,他心里唯一的想法是撕了那张和离书,叫她滚回房里反省她不当的举止,再晾她个一年、两年,彻底冷落这名义上的元配。

  “是和离,既然你无心我便休,当了多年夫妻日子却没滋没味的,相看两相厌,还不如好聚好散,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安玺玉以职场上的经验将话说得很小声,一副畏畏缩缩的小媳妇样“不敢直视”丈夫冷锐的双眼。

  以弱示人,千万不要强出头,枪打出头鸟,这是她在由菜鸟磨成老鸟的经历中得知的,面对男人,一定不能硬碰硬的强杠上,越是强悍地想主导一切越容易激起对方的斗志,男人爱面子!虽然只是一层薄薄的皮,可是比命还值钱,没有一个男人愿意让女人在头上踩两脚,除非天生犯贱。

  所以,她想达到目的就不可以激怒足以改变她未来的男人,此次前来,她是要摆脱商少夫人的身分而非与人结仇,给自己找个绝对强大的敌人,那是笨蛋的行为,自找死路。

  瞧他瞪人的那双眼多像她无良的上司,一天到晚只会压榨她,每天有加不完的班,人家一下班是欢欢喜喜地唱KTV、和男朋友约会,而她只能和一堆数字奋战不休,当个没加班费可领的挂名会计组副组长。

  学会计的真的没前途啦!从她毕业进入公司工作也有两、三年了,论起经历早该升了,可是经理的亲戚一空降,她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一人做两人份,连“组长”的那份工作她也一并接收了,操到快人老珠黄,但论功行赏时却没她的分,宛如被踩在最底层的小工蚁,做得多,领得少。

  现在的她穿到十九岁的小妹妹……呃,应该说是少妇的身上,她要自立自强,当个独立自主的新好女人,不能再一味地被打压,她要反抗强权,消灭以夫为天的迂腐想法,只要摆脱挂名老公,从此便海阔天空,任她逍遥……

  咳!咳!不能太得意忘形,要端庄温婉,她扮演的角色是“受虐妇”,楚楚可怜、低声下气的模样要假装到底,不能让人看出一丝丝破绽,不然她就走不了,还会落入更悲惨的下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女人一旦失去夫家的庇护,你将一无所有。”商别离语气冷漠警告,一双狼似的眼眸直瞪着紧盯自己鞋面的妻子。

  安玺玉偷偷地拧了自个儿大腿一下,用力挤出眼中的泪光。“我善妒、无子、不事翁姑,七出已然占了三条,夫君在休书上写得条条分明,我再怎么强词夺理也抹煞不了事实,就算再如何不愿也得强吞苦果,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你认了这出妻罪状?”男人眉头皱得更深,两眉间蹙起一道山丘,不太能接受这番自我贬低的话出自骄纵的妻子口中。

  “不是出妻是和离,闻君有二心,不能白首相待,既然夫妻不能同心,又何必长相守?我放过自己也成全你,毕竟你的心里没有我,我再死缠活赖着又有什么意义?”她拿起绣上杜鹃栖枝头的丝帕假意拭泪,红通通的眼眶显示她有多么不舍和莫可奈何,和离之路非她所愿。

  安玺玉表现出来的是—她是被逼的,她已经走投无路,和离是没办法中的唯一退路,她是这桩婚姻里最受委屈的人,她都决定退让了,他还不让人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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