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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强硬的态度不得不为,谁叫她是那人的女儿,为父偿过也是应该的。

  “你该去问问唐君然要不要我离开,他的固执你不会不清楚。”她想走也走不了。

  以爱为囚牢,心做锁链,层层困住两个伤痕累累的灵魂,他们在创痛中学习治疗伤口。

  “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金钱一向是富人的筹码,他用金钱买卖人格。

  她很想发噱。“言先生,你多久没走出自己的心,你以为这世界还以你为中心吗?”

  “什么意思?”言庆隆不豫的神色略沉。

  “你要掌控别人,别人要掌控你,但最后谁掌控谁?”她平静地画了半个弧。“是命运掌控了你。”

  “你……”他很惊讶,她的睿智和冷静超过他的想像,她不仅仅是聪明而已。

  “你很爱你的儿女,不难看出你也深爱已逝的妻子,可是你看得见身边最关心你的人吗?”人,总是目盲。

  他眉头一皱。“你指的是谁?”

  “我很可怜你,真的,你短视地看不见真正爱你的人,一味地沉溺在过去,死去的人真的比活著的人重要吗?”这句话也是她的心声。

  鬼魂是无形的,存在於人心,谁也捕抓不到,时时啃食,翻覆。

  “活著的人……”言庆隆低喃著,现任妻子唐春雪柔美的影像忽然跃入脑海,莫非……

  “人要活在当下,你没几个二十年好过了,若不懂得珍惜,等人不在了再来遗憾就来不及了。”百年匆匆易过,难求有情宝。

  “不愧是心理医生,非常了解人性的弱点。”他必须佩服眼前女子的智慧。

  他的妻子的确是个好女人,嫁给他二十一年不求他一句爱怜,默默地照顾两个非己出的孩子视同亲生,甚至不怪他不肯再和她生个小孩。

  这些年来她总是不断为这个家付出,恬柔的笑容始终照拂家里的每一个人,安然地打点好一切不让他操心,他甚至不曾听她有过怨言。

  与前妻的爱恋是轰轰烈烈,刻骨铭心,深到他至今仍然无法忘怀两人相爱的日子。

  但是,春雪的温柔就如同她的名字,春天的融雪一点一滴融入他的心窝,不知不觉汇集成一条小溪河,细水长流地灌溉他自以为贫瘠的心田。

  终其一生他认为自己不会再爱上人,没想到被她一语点醒,原来死去的心早已复活,任由习惯而习惯不去深思。

  看来,他又多愧负一人。

  “看多了生离死别,我比较容易惜福罢了,而你的过去过得太顺畅才会禁不得挫折。”回忆是用来回忆而非制造鬼魅。

  言庆隆幽然的望向远方。“你真的不愿放弃君然那孩子吗?”

  “不是放不放弃,而是欠他的债尚未还清,我也走不了。”她黯然的一笑。

  “你不觉得幸苦呀!你们根本不应该在一起。”债,他也有一份。

  “知道是一回事,但是人总是放不开,相信你也明了黑家与唐家的恩怨是一笔胡涂的烂债。”收也不是,不收也为难。

  他的挣扎她看得见,可是她的取舍又谁看见了,两个都是她所爱的人。

  他比她更清楚,不过……“一亿够不够,我指的是美金。”

  “留著养老吧!言先生,我若敢开口,唐君然十亿美金也会立刻汇进我的帐户。”并非炫耀,她只是点明事端。

  锺爱艳事件过后,他发现她明显的沉默和不爱笑,每天总会极力地找话题逗她开心,希望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初期相识的温馨。

  以前由她扮演救赎天使散播阳光和欢笑,现在是他抢了赎罪天使的角色,生怕她离开地变本加厉对她好,好到她会心虚。

  至於那笔债讨不讨没人再提起,鸵鸟似地埋在沙堆里,等待看浊水是否会变清,鱼现石净。

  “你说他爱上仇人之女?”怒意浮上言庆隆的脸,不可遏止地涨满全身。

  黑玫儿微笑地朝他一颔首。“爱不爱是我们的事,幸会了,言先生。”

  原来鸿门宴也不过如此,太令人失望了。

  转个身,她不理会气急败坏的吼喊,带著一身阳光气息走出言家。

  今天的天空很蓝,蓝得让人想去海边吹风,沙滩的贝壳正发出呼唤声,沙呼沙呼地说著:快乐,快乐,快乐……

  一双细白柔荑搭上言庆隆的肩膀,力道适中的揉捏他僵硬的肌肉,他心口为之一动,一手覆上一直以来为他守候的温柔纤指。

  “春雪,我错了吗?”被他遗忘的妻。

  唐春雪一如以往的轻柔。“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只是爱他一时,无法护他一生。”

  “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妻子。”没了她,他会过得更不快乐。

  “老夫老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在她脸上浮起两朵少女般的羞涩。

  不说就真的来不及了,他们都老了。“我爱你的心绝不下於秋宜。”

  秋宜是他前妻的名字,段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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