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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这年头,内忧外患频仍,杭州城内的慕容织坊被打击的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而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一大话谈。在此种不祥之兆的阴影下,但求自保就行。

  “范大夫,你辛苦了,喝杯热茶!”病患的家属感激地捧呈一杯茶,范明磊谢过,朝他感激一笑。

  “哦!不用谢了。要不是范大夫您妙手回春,仁心仁术,我家那口子又岂能幸运地活下来?说谢的,应该是我。”

  “老伯太客气了,范某只是尽力罢了。夫人平日积善无数,这次必能逢凶化吉,老伯自可不必担心。”

  “是生是死,全由天定,我只是不想让她那么劳苦,如果老天执意要带走她,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近年来,政治社会不安稳,让人觉得心惶惶,无所定,也许,生命的结束,未尝不是种解脱。”老伯说道,自个儿倒了一杯茶,也啜了起来。黄昏的霞晕,总是有种浅闷之感,就连他一介草民,也不免唏叹。

  “您太悲观了。”范明磊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可别这么说。你瞧瞧,连咱们敬畏了大半辈子的皇帝,都不免臣服于那些杀人不眨眼、吃人肉喝人血的蛮贼,还有什么事是可以抱着希望去看的。这年头啊!还是但求一生安安稳稳就够了。”

  “也许。”范明磊深有同感。

  “再者,你看,连慕容老爷这等好人,也不免遭算计,你又怎能相信老天必会庇佑善人?连慕容世家都被拒绝,我们更是无法得到上天的宠幸了。”

  “慕容世家在杭州一向积善无数,我想,老天爷并不会真正遗弃他。”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总教人担心啊!前几个月,慕容少主得了怪病,好不容易娶了房媳妇冲冲喜,才硬是治好病。如今,慕容织坊又面临危机。唉唉,多难之秋,上天要我们亡,我们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老伯,别嗟叹了。上天要罚戒世人的,既是无法避免,何不正心志,说不定,可免去一场灾厄。”

  “话虽如此,但慕容世家真是积善之家呀!如今,却落入这田地……”

  范明磊淡淡地笑了。“看来,咱们杭州百姓可真是受尽慕容世家的恩惠。”

  “可不是吗?你看,杭州城内,大伙儿不也仔细搜索任何一个可能是慕容少夫人的女孩吗?帮不了慕容老爷什么忙,这点小事也可略尽一点心意,可怜慕容少主,传说他与妻子感情好得很,如今……唉!所以,能帮的,我们自然是尽力了。”

  范明磊心一癛,脸上浮着不自然的笑。

  老先生没有察觉范明磊脸上的异色,继续说道:“只可惜,没人见过慕容少夫人,所以找起来相当困难。我们有这份心,但世事就是难尽如人意。”

  范明磊点头,表示同感,若世事真能尽人意,他也不会在大雨滂沱中发现怜幽,看她为保住肚子孩子挣扎求生而感到心痛了。不知上天究竟要怎么折磨芸芸众生才会满意。唉!想来心不免下沉,像怜幽这么善良的女孩儿,上苍还是给了她悲剧,这尘世,果真觅不着真理?

  范明磊谢辞老者的热情招待,回到位于杭州城内角,他那远离嚣杂的宅落--唯心药坊。药铺虽不起眼,但胡口自是不成问题。取名“唯心”,自是有别于争名夺利,唯顺心意罢了。

  进入全然沉浸在黄昏霞晕中的“唯心药坊”,不意外地,范明磊在厅堂的一隅寻着了怜幽。她纤弱的模样,让人好生不舍。

  几个月来,从发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心疼到现在。是什么缘由,会折磨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自此,是爱情吗?他曾问过怜幽,但答案总在怜幽泪流不止的情况下,明显成为两人刻意不去探索的话题。心疼她,所以不忍再问她。但,望着她辛苦挺着隆起的腹部及深锁的眉头,就更想找那个罪魁祸首。

  孩子的爹是谁,他不是没有过滤过。从怜幽的服饰打扮看,应是从豪门出走,而慕容少主又丢了媳妇,这就不得不引起联想。如果真应了他的臆测是慕容少主,那,可真又是月老的糊涂帐了。两个云泥之别的人交集,自古总是徒留心伤呀!

  “怜幽。”范明磊轻声走到怜幽跟前。

  “范大哥!”怜幽抬头,朝范明磊一笑。这笑容让他看了心碎,她明是心中一片愁苦,为了不让人担心,强颜欢笑,他真宁愿她哭出来。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些事我来做就行了?你有孕在身,该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捣药草的工作你怎能做?”范明磊佯装不悦地说道。

  “没什么大碍,动一动也好。整天躺着,也不好受。看看,我都胖了不少。”

  “这是正常的!你要想想,一个生命在你体内,哪有不胖的道理?你啊!找藉口脱罪。”

  怜幽听了,调皮地眨眼笑着,面对此,范明磊还是不免傻眼。她,依旧这般美丽。

  “我已经好多了嘛!我照你的吩咐服了药帖,畅快许多。范大哥不必担心,为了孩子,我会坚强的,绝不会倒下去。”

  范明磊点头称许。“这样我放心多了。怜幽,我发现你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人总是成长的。”怜幽淡淡一笑,含了些许哀伤。

  “成长的路程并不好走,我了解你必定受了不少委屈。往者已逝,来者可追,观瞻前方,不要再去回想过去了。”

  “我了解,谢谢范大哥的关心。想想,老天毕竟待我不薄,让我能在有生之年……碰上孩子的爹。这已很足够了。”想起慕容云樵,怜幽依旧心疼,不知他近来可好?

  “如果你爱他,而且选择这种方式去爱他,那就不要亏待自己和孩子。你是聪明的女孩子,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怜幽,如果你认为,现在这个情况并不会折磨任何人,那就坦然接受,不要想太多。”

  “我知道,我并没有后悔。做此选择,对他、对我来说,都是最好的。”怜幽眺眼望向远方,浓浓的情丝依旧深深盈绕在心房。爱得愈深就愈无悔,所以,她会坚持下去。

  范明磊看她陶醉的神情,内心不免轻叹,但仍祝福她:“无论如何,曾经就是拥有,只要深情付出,时间空间并不会成为阻碍。怜幽,顺其自然,若是有缘,老天自不会遗忘你们。”

  怜幽轻点下头,而后低头,轻叹口气。

  “愿意和我谈谈……他吗?”范明磊小心翼翼地开口,怕惹怜幽伤心。

  怜幽抬起眼,看不出情绪。“我只能说,我很幸运。”

  “就这句话?”

  “是的,对一对深爱的男女来说,任何形容的话语都不适用。”

  “我想,他是个最幸运的男人了。”

  怜幽浅笑着。“我也是最幸运的女人,只因,我们曾经拥有对方。”

  一夜之间,杭州变色。先是赵相国因谋反罪名,全家被下令收押;之后,锦兴布坊的宋贾也以通敌罪名,被判诛杀九族。慕容义飞牵扯在内,但因是皇上义妹的夫婿,好歹也是驸马,罪名减轻,但仍不免被判刑,发放边疆。

  罪名下来,玉萝见已无利可图,且急欲撇清两人关系,执意离去。慕容义飞深觉这一切灾祸都是玉萝带来的,争执中,忿而错手手刃玉萝。杀人偿命,即使贵为驸马,也难逃死罪。

  地牢内。

  胡氏边泣边诉:“我说过,别惹上烟花女子,你就是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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