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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钟清流的眼睛微微闪烁了一下,可惜江老大没能抓住这一瞬。

  她不灰心地继续扯:“不过呢!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我算,我算不如不要算……所以刚刚说的那些全是废话,你别放在心上。不管四年前还是四年后,人最重要的,就是把握现在。你瞧瞧身边的女人,一定有现成的合适人选可以当你老婆的。

  考虑考虑吧!”咦?怎么像在推销自己?

  她朝钟清流望去。接触到他那脸怪异神色,吓得她倒退一大步,连连摇手:“别看我!我可没说我自己!我不算!”

  谁都可以下地狱,就她不可以!

  “她要你来做说客的?”静默半晌,钟清流低声问道。受了他残忍的对待之后,她仍是痴心如昨?

  “不下不!别误会,她根本不晓得,是我多事,想牵个红线。怎么样?”江老大满怀希望问道。

  这个“她”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钟清流低着头,默默瞧着地板,有些感谢,有些感动,也有些感伤:感谢是对江老大,感动是对环秋,感伤是对刘蔚云。

  亲眼见了刘蔚云幸福的模样,他感伤多年不变的痴心,无处可归。

  对环秋的感动是早就有的。昨晚说了狠话,他内疚得彻夜难眠,听了江老大胡言乱语的卦,他更是心疼地到了骨子里。她还好吧?为了他这个乏善可陈的瘸子,她实在没必要这么傻。

  至于江老大的热肠子,他很感谢,但敬谢不敏。他的感情归所,今生不愿任何人插手与驻足,也只有辜负她们了。

  “代我对她道个歉,不要再浪费她的精神和心思在我身上,我……对她没兴趣。

  ”钟清流违背良心道。

  “真的、假的?”江老大一脸不可置信:“那样出色的大美人你不要,你还要谁?

  该不会……你另有心上人?”不会是她的好友云儿吧?私塾前的那一幕突然鲜明起来。

  “是!所以你们就别费心了。”如果这么说可以就此断了她作媒的念头,那就这么说吧!

  “唔……”江老大摇头晃脑,若有所思道:“真的不喜欢她?”

  “真的!”

  “不后悔?”

  “……不后悔!”他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如此。

  那……她也没什么好说了。江老大懊恼地叹口气。

  是这样?原来真是这样?环秋在江家回廊间疾走,耳浬回荡的是那几句话:

  “我对她没兴趣……”

  “另有心上人……”

  “别费心了……”

  “真的不喜欢她……”

  “不后悔……”

  字字如刺,句句如锯,又扎又割的。

  是她自找的!乍见江老大和钟清流进了大厅,她不该因一时好奇,尾随其后,偷听他们的谈话;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落到这般伤心断肠的地步。

  话说回来,不偷听可会好点?不会!昨晚的伤依旧斑斑驳驳,伤痕像割肉见骨,疼的不能再疼,已经够她痛上一辈子了,少听那么几句话,也不会因而好到哪儿去;

  就算多听那么几句,伤痕也不见得更深镂几分吧?

  割肉、见骨、流血……再也分不出哪样较痛、哪样较轻,伤痕的深与浅又有什么分别?痛的尽头一样都是麻木!

  “唔……”鼻子猛遭撞击,环秋跌入了一个宽阔硬直的胸膛里。

  环秋下意识挣脱开。她抬头,看不清来人,影像糊糊的,晃着、荡漾着,像打烂了的水镜,还有涟漪呢!

  “袁姑娘,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声音挺惊惶的。环秋眨了眨眼,两行泪水滑了下来,清掉了眼睛障碍,她看见钟泉流带着关切的神色,两手紧紧扶着她不太安稳的身子。

  “我心情不好,哭一哭,清清眼屎,没什么。”环秋吸吸鼻子,伸出袖子拭去眼泪。“是什么事情惹你心情不好?”钟泉流的声音柔的跟羽毛床一样软,让人忍不住想跌进他的温柔里。

  “你说呢?”环秋的声音冷硬:“你认为还有什么理由能让我随便随便掉眼泪?

  ”没正面说明,但也够明显了。

  “又是我大哥?”钟泉流皱起眉头。他以为这两人总有结亲的一天,环秋为他伤心虽不是第一次,但迟早可以打动他那铁打的大哥;可是,让她伤心成样……他要重新评估他俩的可能性,重新考虑是否该拉拢这两人。

  他不要见她如此,那不如换他来疼她、爱她!

  泪随着他的话滚出她的眼眶,证实他没猜错。他心疼地将她拥入怀里,不带一丝遐思地,提供她一个安稳的休憩避风港。

  “好好哭一场吧!不要憋着,哭完了会舒服点。”钟泉流悄声道。

  环秋轻轻靠着,顺理成章地接受了。她好累、好累?追逐钟清流的这些日子以来,数不清的挫败羞辱,她倦极了,是该休息了,他的安慰,她没有理由不接受。

  满庭芬芳,寂然更入香。两人静默着,园林里的百花香,显得更入味,他们几乎要为此安宁静谧而陶醉。

  就此定案了?

  那一拐一拐的步子不是很稳,但很轻;那魁梧伟岸的身影虽在移动,但很缓;相拥的两人,因而没去察觉他们挣扎与心碎的来源——钟清流,已经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他悄立远方,凝直了身子不动。

  情尽伤人,谁尝苦果?是他断了、绝了、尽了她的情,教她对他的情尽,终究导致所有的人,连同他也一起受伤——是情尽伤人吧?

  他眼睁睁瞧着他的兄弟拥着他爱的女人。他爱的女人?不错!他承认爱她,只不过他认为,现在她所倚靠的胸膛,比他这个残废的更合适。

  亲眼所见,更觉如此。“喂……”江老大缥缈到谷里的声音,不知又从哪儿冒了出来。她拍上钟清流的肩膀,低低道:“上前去抢,还来得及。”

  他摇摇头,示意她他不想抢,根本不想,他好象不久前才说过了。

  “嘿……摇头是不想抢,还是不敢?”江老大贼贼道:“少唬我了!本来我还相信你的话,相信你不爱她,这回教我捉奸在床……呢……”说错了!她可不是他老婆,没资格捉奸,更何况这里也没有床,两人衣服也还穿的好好的。“教我抓到你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十成十是为了她,我才不相信你刚才说的那些鬼话。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看走眼?”

  江老大很为自己的眼光而自豪。

  钟清流料到,那相拥的两人必要为江老大的轻声细语所惊动。他抢在他们发现他俩之前,想也不想,伸手将那坏事的江老大的腰枝揽过,靠着他紧紧的,算是报复她的多舌,也是……为他的偷窥行为掩饰,更是……教那对相拥的人儿彻底安心地相爱,他不再是他们们的威胁。

  “大哥……”

  “阿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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