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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想当年,其实不过也只有两年前,蔚云似乎还是个人事不知的冒失姑娘,在刘家受尽宠爱,无忧无虑,然而这一切都已远离她而去。

  外在事物狂烈的冲击,内心也跟着颠沛流离。猜忌、多疑、害怕、犹豫、胆小……都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境,逼得她连心都变了。

  她还爱上官君骅吗?爱到深处尽头,竟是无情的反面,敌不过现实的考验。蔚云迟疑了。

  “你就是我三弟带回来的云儿姑娘?”一个冒失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侍郎府的长廊,出现了不速之客挡住她的去路。那人身影一出现,像是银白的发光体照亮了四周,强大的存在感使得曲折宽敞的长廊也突然变得狭窄了。

  “公子是?”

  “我是君骅的二哥,上官重星这厢有礼了。”他嘻皮笑脸地一揖。

  “我同大哥上冀北,一去便是一年多,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我三弟身边多了个美人,等不及想来看看。君骅的眼光还真不是普通的挑啊!”

  蔚云的柳眉皱了起来。轻浮的男人,少惹为妙。

  “见过二公子。”她安分地回礼,肚里想的是狠扁这男人一顿。

  “不必不必。我那八风不动的三弟好不容易有钟爱的姑娘,也该是我未来弟妹,不必行此大礼。”他不将她当作下人,稍稍唤起蔚云的好感。

  “二公子客气,这是云儿的本分。”神色稍缓。

  “也难怪他一块死人木头竟然会为你所动。我要是在路途上能结识你这样的姑娘,家里的老婆小妾大概就不再看一眼了。姑娘真是风华绝代,在下好生仰慕。”又是油腔滑调的一揖。

  刚起的好感马上又没了。这马屁拍的真恶心,蔚云差点呕死,干脆转身离去。

  上官重星假装没看到她的嫌恶,“听说我爹娘不肯让你们拜堂成亲?”劈头便是这个尖锐话题。

  “奴婢不敢妄想。”脚步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不想要名份?你就算妄想也是情有可原。”上官重星是真小人的代表。

  “无所谓。”蔚云心灰意懒回过头来。

  “嘿!就算你不敢想,我那死心眼的三弟也非娶你不可。”上官重星一副极有把握的模样,“别看君骅平常温软良善,一执拗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听说还订了什么一年之约、三年之约的,照我看来,就算是百年之约,牛脾气三弟也不会变的,倒是你……”他忽然神秘兮兮地对着她挤眉弄眼。

  蔚云皱起眉头,神色不悦,假装无事地四处浏览。虽然她很想知道下文。

  上官重星眼见自己魅力无效,引不起她的注意,有点挫折感。“你是真的无所谓?”他不敢相信蔚云对上官家三媳妇的地位没兴趣。看来不但如此,连带对他这个旷世美男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

  他已娶妻生子,并有小妾数名,却还是风流花心,年年纳新妾。自命不凡的孔雀自然见不得人无视他的美丽羽毛,纵然眼前人是他未来弟媳,炫耀一下羽毛也好。

  “二公子认为我该“有所谓”?为了侍郎府三少夫人的地位和荣华富贵吗?”这个平淡无奇的虚名,恐怕还及不上极有可能流芳百世的“江南第一才女”盛名,以及她——实际上是小莫——的创举“隔帘选婿”。论虚名?她的桂冠已有千斤重,论荣华富贵?苏州知府可也不差啊!

  “想要这个头衔也是很正常的。除非你是圣人,再不就是坐拥名利许久,看淡了。”上官重星随口道。

  很聪明的男人,虽然有脑子,可惜轻浮了点。蔚云打量他与上官君骅有三分神似但玩世不恭的俊美面孔。

  “也可能有别的原因吧?知道自己命贱,安于现状,又没半点向上之心,懒得追求名利。二公子相信吗?”心灰意懒是她目前的心情写照,再加上她自幼便身负无上名利,看淡了。上官重星说对了一半。

  “别被我爹娘的手段唬住了。”上官重星看穿了他那官场上长袖善舞的狐狸老爹的把戏。“他们动摇不了我三弟,便想朝你这个弱女子下手,你要是就这么投降,不就称了他们的心意?别枉费君骅的痴心。”轻浮的语调转变为恳切的劝解。

  蔚云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告诉我这些?”难道他不认为自己登上三少夫人之位会污蔑上官家清名?

  “只是想让我那圣人老弟欠我个人情,没什么。”上官重星得意地笑笑,缓了缓,又道:“不过,劝你小心点,我爹娘那关不好过,我大哥那关更麻烦。尤其你还……”

  他望着佳人摇头,“长相这么“祸水”!”

  这是什么意思?

  蔚云想问清楚,上官重星已隐没于迂回长廊中,徒留她置身漫漫黑夜、重重星光之下。

  这个谜团许久后终于有了答案。

  蔚云和上官君骅不动声色地过着日子。表面的和平幻象维系上官家摇摇欲坠的安宁,连日来骤降的温度已使汴京城内大雪纷飞,这两天吹的更不知什么风,不但风势狂猛疾劲,连带大雪也像倾盆大雨般直泻不停,积了一尺厚,阴冷的空气为上官家宁静的假象营造山雨欲来之势。

  上官家仆忙着扫雪、除雪、堆雪,没人加派工作难为她,上官夫妇不再要求她亦步亦趋地伺候;听说上官重星到秦楼楚馆喝花酒去了,徒留妻妾空闺独守,传闻还有位大公子,蔚云到现在还没瞧见。

  日子摆明是属于她与上官君骅的。

  蔚云确信她真的已被承认。下人虽非必恭必敬,起码客气许多;上官夫妇不再当众给她难堪,只除了她不得与上官君骅平起平坐,同进同出。她真的熬过来了。

  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上官重星的话却令她耿耿于怀。

  汴京城的冬天比起四季如春的江南要冷上数倍,蔚云全身包在厚袄下,像个臃肿的粽子,冻的不得了。门窗紧闭不开,也少出门,所莘她现在的身分“晋升”为上官君骅的贴身婢女.只要他不召唤,她可以偷懒。

  江南何曾有过这样的鬼天气?唉!

  蔚云奄奄一息地窝在炕上,昏昏欲睡,又不敢躺下,怕上官家要有什么事派人来召唤,见到她“昼寝”,落得懒惰的罪名可就麻烦了。

  一阵轻啄般的敲门声让她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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