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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棣王爷那双老眼圆睁,又眯起来从头到脚打量风从虎好一会儿,终於微笑道:“勉强过得去。我老早想过,你有这麽个表妹,怎不留着自己受用,要放她去嫁那姓萧的泛泛小子。”

  他还当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好色成性,有美貌表妹就得收为己有!而萧北辰是不是泛泛小子,也不能只看表相。如果棣王爷知道萧北辰是扰他多日的黑衣大盗,怕不气得跳上了天。只可惜他权倾朝野,有太多事情,他却比一般人不容易看透。

  不过风从虎毕竟还是占了何叙君为己有,脱不了好色嫌疑,而一旁皇上又倾耳细听,更令风从虎窘得如坐针毡。

  “算来,我也只看了她四眼而已。”棣王爷细想那日邂逅经过,喃喃述道:“第一眼,长相平凡普通,不过气韵清新,教人心旷神怡;第二眼,羞涩荏弱,我见犹怜,教人目不转睛;看第三眼,她发怒瞪我,还拍我一掌,那张脸生起气来真是美!最后,那一张利口还教人恨得牙痒痒的,又令人爱入骨子里,更教人发誓非得到她不可。你有福气,风将军。”他望向风从虎,目光是打量情敌的眼光。

  “谢王爷。”风从虎微窘点头

  如果注意听,曾发觉棣王爷沈醉在邂逅何叙君的回忆里,用的自称全都是“我”。在情爱的世界里,身分地位反倒是种阻挠,抛去这些,平等而不带利益关系的情感,才是纯美诚挚。

  仅有靠近约两人听见棣王这番叙述,而听得出这当中玄机的,只有阳廷煜。唯有享惯权力、用惯尊贵自称的人,才体会得到棣王对何叙君动了真实的感情;即使年龄差了许多,即使是他一厢情愿。

  但,临刑而想的是个得不到的女人,而不是妻妾子女等,是否也有得不到便是最好的心悻?无人得知。

  时间的飞逝终於换来那张龙椅,谈话就此结束。

  棣王爷一见龙椅,双目赤红,眼中现出狂热。侍卫们由於皇上不阻止,也就任由他蹒跚地抢着坐上去。

  “你们还不快来拜见朕?称呼万岁?快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会不会?快啊!快拜见朕!快啊┅┅”棣王爷忘我地大喝。

  群众怔怔忘了议论。阳廷煜不忍再看,撇过头,下令斩首,时间也不宜再拖了,他已仁至义尽。

  霎时血溅龙椅。棣王爷死在龙椅之上,死得也瞑目了。阳廷煜吩咐送下去安葬,龙椅也一并陪葬,就让棣王在黄泉路上,坐着高兴吧!反正,龙椅不是玉玺,不曾动摇什麽,不过是把椅子,再打一把就是了。

  “风将军,没想到何叙君要嫁给你了?听棣王所述,想必这是个很长的故事吧?来日有空,也许可以说给朕听听?”阳廷煜淡淡笑着,不等风从虎应声,便匆匆离去。

  刚才的行刑,令阳廷煜没有心思多谈,即使是他曾倾心过的女人,但如今也只是个故事罢了,他不会再依恋。他已有了挚爱,不会再变!

  如同打了一场仗,风从虎亦是耗尽心神般恍然。

  波斯女子们毕竟不想长久“作客”将军府,决定跟着商旅回到波斯祖国,不再飘零异国。风从虎请示皇上,皇上由着文皇后决定,安排让她们跟着民间商队私下回到波斯,不让西戎知道,省得有退回“贡品”的疑虑。

  “这一路多加保重。”何叙君对着柯玲道。

  “回去后,偶尔有空想一想我喔!”

  萧北辰无视於风从虎斜睨着打量, 心巴拉地和柯玲道别,两手紧紧握着柯玲白玉般的手,一脸深情似海。

  很奇怪。

  他们的喜酒都喝了,洞房也闹过了,萧北辰怎还赖着不走?

  这无根的飞贼大盗,来无影去无踪,一向漂泊惯了,每年会上将军府几趟,每回停留一、两天,而这回,算算他竟待了快半年?

  柯玲笑道:“我会想你的,但是萧公子,你握我的手握这麽紧,难道不怕站在你后面的人看了生气吗?”握手对她们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礼节,但对中土的人来说,可就不同了,会引起很多不良反应的,就像现在。

  后面的人?几人一同回头。

  “萧北辰──你──”

  一声尖叫冲破云霄,来者是怒容满面的明熙公主。萧北辰眼见苗头不对,挥挥手飘然飞去,明熙公主一路喘吼,提步追上去。

  话说回来,明熙公主生什麽气?萧北辰又怕些什麽?

  “奇怪吗?他们两个人一见面就吵,为什麽明熙公主还常常上将军府来?”柯玲提点他们。

  何叙君睁大眼,“你是说,他们两个┅┅”

  柯玲点点头,“不然你以为,公主为何不再黏着风将军?”

  是啊!好像每回明熙公主都是来找萧北辰吵架的,很少黏着风从虎了。风从虎和何叙君坠在情海中不知不觉,旁观者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合适吗?”何叙君有些忧心。

  “很难说。没看到结果,谁也不能预料。”柯玲淡淡笑着,拾起包袱,“看到你们,真让人羡慕。在这里,我们是客人,没有家,我们也要回去组个属於我们的家。”找个像风从虎一样深情的男人,她心酸酸想。

  “永别了,这辈子应该不会再见面。”

  四位美人嫣然笑着,飘然而别,结束她们作为“异国贡品”的日子,还她们自由之身。

  这辈子不会见面了┅┅何叙君想起这话便有些感伤。

  送走了一批永不得见的故人,几天过后,又来一位早成了故人的故人──傅谦。

  他们请他入内,要设宴款待,傅谦摇头婉拒。

  “我只说个几句,说完就走。”

  风从虎见傅谦也许和何叙君有话要谈,打算留他们独处,远远避开,但傅谦笑说不必,他不介意,也没有资格要求风从虎回避。

  “也许,这是我见你最后一面了。”傅谦徐徐呼气。若非如此,他没有脸再见何叙君。

  “为什麽?”何叙君惊问。

  “呃┅┅”傅谦转了转眼珠,含糊其词道:“我可能要被贬到边疆去了,贬得远远的,这辈子大概没机会再见你,同你道歉┅┅所以先来看看你,免得后悔。”

  又是永不相见?为什麽离别接二连三?

  “被贬?有这麽严重?”何叙君追问。

  傅谦点点头。

  风从虎插口:“你最近宦途不顺,官场不如意,顶多受到冷落,但还不至於被贬吧?除非你又犯了什麽滔天过错?”

  让他猜中了!暗谦笑了笑:“这是报应,我负了叙君的报应,活该赔上我的仕宦之路,算是我咎由自取,这不是滔天大罪吗?”他避开真正的罪过不谈。

  “其实,我们并不怪你,否则,我们也没有今天。”何叙君与风从虎交换个了然的眼神。

  “那就好。”傅谦低下头,“我没能负起照顾你的责任,有愧恩师,你如今有个好归宿,也可以稍减我心中的愧疚。”

  “我爹他泉下有知,不曾怪你的,毕竟你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你如今的成就,已经够了。”

  “不!恩师会惋惜,惋惜我没能爬得更高,没能让他瞧瞧他的弟子是何等风光。”

  何叙君摇头。“这倒不必,何家毋需这些虚名来装饰门面。”

  “你毕竟跟恩师不一样。”傅谦意味深远地看了她。

  “你也比我爹真实许多。”何叙君回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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