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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原本想整天跟踪她,看她做些什么事,有什么兴趣或嗜好。但仔细想想,这样或许比较妥当。

  他想到她开车出门时的模样;她披垂着深褐色的秀发,戴着一副典雅的墨镜,给人孤傲、神秘和略带异国情调的印象。她开车的技术纯熟,显然受过防御驾驶训练,再次证明她对雇主的忠贞。她全心全意服侍那个老头,但他凭什么得到如此的忠贞?他的钱甚至不是他自己赚来,而是继承来的。那不同于他的遗产继承,因为那些钱是他从父亲的愚蠢中救出来的。罗法官只不过是坐在法官席上,像分配糖果一样分配判决所依据的理由。

  那个老头不配得到他的莎兰。

  她应该得到……一切。

  他想要送她一件礼物,使她每次看到它都会想到他。最好是穿戴的东西,好让他能想像她每天穿戴它、抚摸它、珍惜它。他不能送她衣服,那样做太俗气。鲜花会凋谢死亡,然后遭到丢弃。

  那就珠宝吧。有史以来,男人不都是送珠宝给心爱的女人吗?特殊的珠宝象征奥秘、阴谋,甚至是诅咒,但他的礼物当然不会有诅咒的意思。他甚至来不及订做一件特殊的首饰送她,只能挑现成的买。但即使是那样,他也要找一件特别一点的。

  他必须去他不曾光顾过的珠宝店购买,以防万一被人认出来。他不能以支票或信用卡付款,以免留下单据让人追查到他身上。她迟早会知道的,但他只打算让她一个人知道。

  他开车到银行提了五千美元,免下车柜枱的柜员要求他出示驾照使他很不爽,但知道柜员那样做并没有错。他讨厌受到耽误或盘问,但有时不得不接受社会义务。

  领完钱后,他驱车前往拱廊购物中心;即使不是周末,他在那里也只会是人群中的一个。他把购物中心的几家珠宝店都逛了一遍后,才决定要买哪一件。莎兰需要简单高雅的东西;华丽俗气会令她反感,而廉价品对她会是侮辱。

  他终于挑中一只周围镶有碎钻的泪滴形红宝石炼坠,搭配上一条细细的金项炼。红宝石和钻石的组合最能表现出她的特质:外表完美冷静,内心热情如火。

  店员十分惊讶他用现金付款。口袋里装着扁平的正方形珠宝盒,他进入另一家珠宝店买了一条普通的链子,装进一个扁平方盒里。链子只值一百美元,但他要的是盒子,而不是盒子里的东西。

  接着他到文具店买了小纸箱、填充纸和胶带。他甚至没有忘记买剪刀来剪胶带。平时这么麻烦费事会令他恼怒不已,但这次他对必须采取的每个步骤都很有耐心。毕竟,这一切都是为了莎兰。

  回到车内后,他把廉价项炼从盒子里取出来,把炼坠小心地装进去。如果莎兰打电话去盒子上的那家珠宝店,她会发现没有人记得售出一条红宝石炼坠;事实上,他们根本不卖那样的炼坠。他幻想她躺在床上一边轻抚颈际的炼坠,一边揣测谁送她这么迷人的礼物。

  他把珠宝盒装进小纸箱里,放进一张小卡片让她知道她有多特别,然后把填充纸塞在珠宝盒周围,用胶带把纸箱封好。这时他才发现他忘了买一枝普通的原子笔来写地址。他皱着眉头,拿出外套口袋里的钢笔。粗糙的硬纸板会对钢笔尖造成什么样的损害?

  他可以到另一家文具店买原子笔,但他的耐性突然消失。旋开昂贵的钢笔笔套,他迅速把她的名字和地址写在纸箱上,在恼怒中不慎把笔尖戳进硬纸板里。必要时,他会买一枝新钢笔,但这个包裹必须立刻付邮寄出。

  邮局里挤满了人,虽然有安全考量,但邮局人员在忙碌中无暇注意到纸箱上没有写寄件人的地址。此外,他知道他的外表给人信心。疯子炸弹客通常不修边幅,令人作呕,看来绝不会像他这样有身分、有地位。即使邮局人员注意到那个遗漏,他也想好了假地址,但他宁愿包裹寄到她手中时是一团谜。

  他注意到罗法官每天定时到住家附近散步,返家时会顺道收取信箱里的邮件。准时开车经过并不容易;事实上,他早了几秒。不能当街停车观看,他只好从后视镜里观看了。老头拿出包裹捧在手里,突然抬头东张西望。

  街道转弯,老头从视线中消失。可恶!他杵在那里做什么?嫉妒有人寄包裹给她吗?

  对,他当然嫉妒。他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有个像她那样的女人住在家里照顾他,一定很能满足他的虚荣心。他说不定跟他所有的死党说他跟她上床。

  那个念头使他愤怒地握紧抓着方向盘的双手,直到指关节泛白。他几乎可以听到老头的那些死党,像心思淫猥的青少年那样呵呵地傻笑。

  他必须救她脱离苦海。

  吃晚餐时,莎兰的目光不断瞟向放在厨房流理枱上的珠宝盒。炼坠非常漂亮,但她不想碰它。礼物是一回事,过分贵重的礼物则是另一回事。它给人一种不祥的感觉,就像有人送她一条伪装成项炼的毒蛇。法官说的没错,电视访问使一个怪胎盯上了她。

  她绝不会戴那条项炼。反正她原本就很少戴首饰,通常只戴一副金耳环和手表。翠绕珠围不仅不适合她的工作,也不符她个人的喜好。她不喜欢感到累赘,尤其讨厌项炼。

  除此之外,她无从得知炼坠是谁送的。任何人都有可能,也许是在杂货店与她擦身而过的人,或是在书店里站在她身旁的人。如果知道他是谁,她就能避开他。但不知道他是谁,如果被他看到她戴着它,他说不定会视之为某种暗示。至于暗示什么,她不愿去猜想。

  受过训练的她能够看出有没有人在跟踪她的车。开车载法官时,她随时提高警觉。唯有独自一人时,她才能放松戒备。如今这个家伙害得她连独自一人都无法放松,不得不随时注意靠近她的每一个人;她讨厌那样。

  但也许不会有其他的事发生。有些怪胎在他们着迷的对象没有出现预期的反应时,就会打退堂鼓。或者,她在发现有人跟踪她时,不要尝试甩掉他,而是把他引到靶场让他看她练枪。那样应该能够浇熄他的热情。

  考虑到所有因素,她宁愿他寄来的是威胁要杀她的恐吓信;那样她至少可以带着恐吓信去报警。红宝石碎钻炼坠和写着“聊表敬意”的小卡片无法被视为恐吓──怪异,但不具威胁性。他没有犯法;由于他没有具名,所以她无法退还礼物,叫他不要骚扰她。

  珠宝店没有帮上忙。她打电话去盒子上印的那家店,但没有店员记得有卖出,甚至见过她形容的那条链坠。她在道谢后沮丧地挂断电话。他手边一定有空珠宝盒装那条链坠,看来从珠宝店追查到买主是行不通的。伯明罕地区有太多珠宝店和当铺,炼坠甚至有可能是他在别的城市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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