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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在这种场景下,“疯狂”的确是再适合不过的形容词,对吧?

  我放心地叹口气。“很好,解决了,”我说。“祝两位幸福美满,我就不打搅——”

  我退后半步,好几件事情突然同时发生。我一动,黛比就反射性地把来福枪对我挥过来。她身后传来一阵碎裂的声响,有人踢破落地窗进来,就像慢动作一样,我看着她吓得跳起来。她挥动来福枪的时候,我的身体自行采取行动,我完全没有下达命令。这就是所谓肌肉的记忆,知道吧?她一挥,我往后跳,多年的训练接手。我后退,身体往后弯,双腿用力准备弹跳翻转,手臂伸长维持平衡。整个房间颠倒过来,我的腿和背部肌肉接手一踢、一扭。

  以后空翻来说,做得太差了。我的两条腿往上的时候黛比站得太靠近:我的左脚踢中她下巴,另一只脚踹飞了来福枪。很不幸,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这个动作一拉扯,马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响。因为她挡在前面,我的腿无法完成旋转动作,于是我用力跌在地上,后背着地。我踢到她下巴的那一脚让她往后跌撞,完全失去平衡,她挥舞双手却还是无法恢复平衡,一屁股重重坐在地上,滑过光亮的硬木地板。

  “好痛!”我大叫着抓住左脚拇指。我穿着凉鞋,实在不太适合去踢别人的下巴。

  “百丽!”屋子里突然到处都是警察,从各个入口一拥而上。穿制服的、便衣的,还有怀德。冲破落地窗进来的人就是他,他以为黛比要开枪。他把我从地上抱起来,他抱得好紧,我差点不能呼吸。“你没事吧?她有没有打中你?我没看到血——”

  “我很好,”我挣扎说出。“可是你快把我捏死了。”他的铁臂稍微放松一点点,我补上一句:“我脚趾好痛。”

  他后退一点看着我,仿佛不敢相信我竟然完好无缺地全身而退,连刮伤都没有。根据过去一周的经验,他八成以为我会身中十余枪并流血不止。

  “脚趾痛?”他说。“我的天,谁有饼乾?”看吧,我就说他学得很快。

  猜猜谁中枪了?杰森。还有谁比他活该?因为黛比开枪的时候枪管朝上,流弹擦伤他的头,他倒在地上活像被斧头腰斩。大家都这么说,但我不知道什么是腰斩。要我猜,我会说八成跟砍树有关系,但如果是参加百万大猜谜,我绝对不会把奖金押上去。

  黛比没杀死他,只是血流得跟杀猪一样,头皮被掀起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他们两个同时开口吵个不停,像是一面在责怪对方却又同时责怪自己,不过谁也听不懂,只好由我来解释怎么回事,在场的有老马、老傅、怀德,连葛局长不知怎地都来了。我想差不多警局所有人都在这里。霹雳小组也在,穿了一身黑色的酷行头,医疗人员来的时候,我的好伙伴绮纱也在。我们像失散已久的姊妹淘那样开心地打招呼。

  要好一阵子才能把事情处理清楚,所以我到厨房去帮大家煮咖啡。我走路瘸瘸的,因为脚趾真的很痛,但我想应该没断。

  六点左右怀德载我回家。

  “帮个忙,”他在路上说。“我们后半辈子在一起的时候,千万不要再让我经历像过去这星期一样的日子。可以吗?”

  “根本不是我的错,”我生气了。“而且我是最惨的那个耶,知道吧。我被枪伤、瘀血还踢伤,要不是你一直让我分心,不去想那些有多痛,我早就大哭好几场了。”

  他伸手过来握住我的,紧紧捏着。“天啊,我爱你。你给她的那一记空手道飞踢可以让弟兄们说上一辈子。连霹雳小组那些爱装硬汉的家伙都佩服得五体投地。你哪里学的?”

  “好美力什么课都有。”我一本正经地说。难不成有人以为我会说实话?说我只是反射性地做了个后空翻,根本不是刻意要擒拿凶手?下辈子吧!

  但这一切让人不得不确信,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需要后空翻。

  我们打电话给所有家人,报告危机已经解除,当然费了不少口舌解释,但怀德跟我只想独处。我那最后一关实在太惊险了,因为被来福枪抵着脸的危险是即刻的,跟车祸不一样,虽然车祸也很恐怖甚至让我作恶梦。我从来没梦见过来福枪事件,大概因为中枪的是杰森所以结局还算不错,对吧?那天我们整个晚上都在拥抱、亲吻、计划未来,因为一下放松了有点晕眩。当然,我们做的不只计划,我可是跟怀德在一起呢,这个全国最好色的男人。他高兴的时候要做爱,生气的时候要做爱,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要做爱。

  我可以预见我会跟他度过非常幸福美满的人生。

  第二天他带我去买车。他姊姊丽莎把他的雪佛兰货车开回来还他,谢谢他借车给她用,然后问了我几百万个问题。感谢天,我一见面就很喜欢她,不过她很像怀德的妈妈,所以没道理我会不喜欢她。我也很喜欢他的货车,我们就开那辆车到宾士展售处。

  我当然还是要买宾士。难道有人以为杰森和他的神经病老婆会让我放弃最爱的车?想像我开黑色敞篷车的帅劲。记住,黑色是力量的象徵。保险公司还没把票开好,刚好又碰上星期天,但业务员保证会帮我把车留到星期一晚上。我们到爸妈家的时候我快乐得不得了。

  爸来开门,手指按着嘴唇。“嘘,”他警告。“电脑又出状况,婷娜不肯说话。”

  “惨了,”我拉着怀德进去。“发生什么事了?”

  “她以为终于把电脑搞定了,今天早上萤幕又一片空白。我刚去电脑店买了新萤幕回来,她在办公室里接线。”

  小珍走进起居室给我个大大的拥抱。“真不敢相信是那个笨杰森。”她说。

  “我相信。你经过妈办公室的时候有没有听见什么?”

  “一个字都没听见。”小珍一脸担忧地说。我妈生气的时候会自言自语,但气到不行的时候就会变得非常、非常安静。

  我们听见妈下楼来,每个人都默默坐着,她一言不发地经过,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她抱着一卷塑胶布放到车库去,然后空着手又一言不发地经过我们。

  “塑胶布要做什么?”怀德问,我们一起做了个“天知道”的典型耸肩动作。

  我们听见一声砰然巨响,接着是一阵拖行的怪声音。妈又下楼来,一脸严肃坚定的表情。她手里拉着一条粗电线,拖着犯案的萤幕。我们沉默地看着她把萤幕拖进车库,下阶梯的时候又是砰砰两声,接着拖到她刚铺在车库地板的塑胶布上。

  车库墙上有块木板,那是老爸挂工具的地方。她走过去挑了把榔头,拿在手里掂掂重量又放回去。她走到一个不知道是小型破坏槌还是大头槌那里,我记不清楚工具的名称,所以不确定那是什么。她从墙上拿下来,估量了一阵,显然决定这把符合她的需要,接着她回到放萤幕的塑胶布那里狠狠砸下去。她不停敲打着直到只剩一堆碎片。玻璃飞溅、塑胶碎裂,她几乎把所有东西都敲成灰。接着她非常冷静地把槌子挂回墙上,拍拍手上的灰尘,脸上挂着微笑走回屋里。

  怀德眼中有种奇怪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该笑还是该逃命。老爸拍拍他的肩膀。“你是个聪明人,”他鼓励着。“只要常常去检查你的违纪清单,就会知道有没有重大问题需要立刻处理,你会没事的。”

  “你保证?”怀德自嘲地问。

  老爸大笑。“喔,我哪敢保证,我自己都快搞不定了;如果你惹出麻烦,恐怕只能靠自己。”

  怀德转头对我使个眼色。不,他不用靠自己,我们会一起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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