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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大家相处久了,都是有感情的,离情依依在所难免,就连战士们也纷纷来送行。而人气最旺的,当然非闲闲莫属。开朗、幽默、能疯、爱闹、古灵精怪、点子多、谑而不虐,人人皆不舍她离去。

  闲闲呢?有何感想?应该快乐的成分多些,因为多待在宋营一天,脑袋愈是不保。反正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将来回到开封,大家都还有机会在街上吃饭喝茶,不一定非在蓟州窝着不可。

  但是有一个人特别不放心,急得快跳脚。

  “阿风,你跳上跳下做什么?”闲闲倒吊在树上,悠闲地晃前晃后,玩兴正浓。

  “你要回开封,不正好自投罗网吗?”

  风野一想,亦打算告“病”还乡,他把计划告诉了闲闲,却惹来一顿白眼。

  “你疯了?!我只不过不准备继续躲在营区,你就要告病还乡,你是为国为民而来,不是为了我,别做任性事。”闲闲跳下树,不以为然地说。

  “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从军的,现在理由消失了,我当然没必要再假装下去。咱们回开封做从前的买卖,比现在有趣多了。”他真的不想打仗,想到血流成河的画面,他就觉得恶心。

  “好,那你回开封吧!怨我不奉陪。”闲闲笑笑地说。

  “什么?你不是要回开封吗?”

  “你觉得我看起来很蠢吗?回开封不是等于送死,我没有那么多条命可以陪他们玩。”闲闲撇撇嘴说道。

  “难道你想往契丹、辽国、金国走避?”风野瞪大了眼看着她。

  闲闲往前挪了挪步子,耸耸肩后说:“现在到处兵马倥偬,到哪儿都一样,何处能容我,何处便是我家。”

  “闲闲,我跟你一起走好吗?”风野觉得自己好像被错置在淡水里的海水鱼,愈游愈有窒息感。

  闲闲认真地看了风野一眼,“我们最好分开行动,你若和我一同离开,我的窃杯事件会牵连到你。”

  “甭担心,我不怕死。”风野拍着胸脯说。

  “可是,我不要你为不相干的事而死。”她略略提高音调,双手握着拳低吼。

  “闲闲——”他哀求地看着她。

  她仍是一副没得商量的坚决表情,“阿风,不要死脑筋,等我想出解决的方法,保住了我这条贱命后,来日再回到开封,咱们又是一对合作无间的拍档,何必急于一时。”闲闲是聪明人,杀头生意她抢着做,因有利可图,赔钱生意她可敬谢不敏。

  “闲闲,你……难道不明白我的一片赤诚?”风野实在憋在心里太久了,今日见机不可失,决定向闲闲表白。

  “什么一片赤诚?”这个风野最近真的挺怪的,自从听说营妓要离开后,成日跟前跟后的,除了例行的训练之外,出现在闲闲周围,已成了他惟一的任务。

  “我喜欢你很久了。”

  “我知道啊!”闲闲愣愣地回答,不懂风野到底想说什么。

  “你真的知道吗?我觉得你好像一头雾水,一脸迷惑。”风野摇头,不相信地看着她。

  “阿风,我看你才是被离愁所困扰,讲起话来不知身在何处。”

  闲闲往前走去,想去池边与雁鸭道别。风野跟了过去,不死心地想设法留住闲闲。

  “闲闲,我说的‘喜欢’不是你以为的‘喜欢’。”风野在后头轻吼。

  闲闲回过头,缓缓地转身慧黠地笑着,“阿风哥哥,我是真的知道你所指的喜欢是哪种喜欢。”

  “你真的明白?”这下风野愣住了。

  闲闲点点头,“要我解释吗?我看不必了吧!这种事说出口还挺难为情的。”

  “你……你……全明白了?”风野简直快招架不住了。

  “呃!”她促狭地轻哼了一声,转身朝池边走去。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风野才回过神,一直跟到池边时,他才鼓起勇气问:“你的意思呢?”

  闲闲朝池里的雁鸭嘀嘀咕咕说了一大串告别的话,然后才回答风野的问题:“我没有意思啊!”

  “没有意思是什么意思?”风野这下可急了。

  “就是对你没那个意思。”闲闲拍了拍身上的草絮,站直身子,折下一截树枝,蹲下身在水面上画着圈子。

  “我不明白。”

  “我也不明白。”有的时候,谈论儿女情长,最高的境界是语焉不详。

  往往稍有理智的人,愈是能够由一堆语焉不详里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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