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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他是那么的感动,几乎要放声痛哭,原来他的心灵并没有死,只是懦弱地一味逃避、不敢面对自己罢了。

  “怎么了,杀手?”慕容伶娇喘连连,却还有余力消遣人哩!“哼!原来杀手的两条腿,根本就是多余的。难道你在执行任务时,一点都不需要玩官兵捉强盗的游戏吗?”

  “杀手靠的是过人的智慧,还有就是一身的好枪法。”他寻了一块大石坐下。“让我和心里的自己好好叙叙旧,享受一下这快被我遗忘了的感动吧!”

  “喂,你该不会累得脑子缺氧而语无伦次吧?”瞧他胡言乱语的,都不晓得在说些什么。

  “问你个好玩又好笑的问题——你曾经被自己感动过吗?”段靖有说不出的舒畅,这感觉让他想放声大叫。

  “被自己感动?”慕容伶还真差些要大笑,这确实是个好玩的问题;她斜侧小脑袋,好一副认真思考样,不断转动着骨碌碌、亮澄澄的大眼睛,沉思老半天,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有——有,真的有耶!”她那孩童般天真无邪的雀跃神情,是因段靖被她的大叫声吓了一跳,还是……“记得那是我八、九岁的时候,只是八、九岁嘛!你知道的,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妈咪一向很少把我和老姐独自丢在家里,但那回妈咪不晓得办什么事去了,竟把我们俩留在家里;而偏又凑巧,爹地的仇家找上门来,他们因为找不着爹地、妈咪,那些杀千刀的,良心让狗给啃了的无赖,居然见我老姐长得漂亮,就想带我姐走!真的,那时我老姐虽然只是十二岁,可已经是个小美人了……”

  段靖卟哧一笑,眼前的她,仿佛真是一位八、九岁的天真小娃儿,不脱稚气的神态上,却有着不可忽视的认真神情,真逗人!

  “你笑什么?”她这么认真地诉说,这家伙竟然像当笑话看似的!

  “没什么,继续——”段靖忍住笑意,好让她有继续说下去的兴致。

  她没好气地撇了唇角,随即又眉飞色舞、激动亢奋地进入她最高潮的重头戏。

  “我老姐从小生性柔弱、胆怯,我可不一样,如凶神恶煞的我,可一点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说了你可能不信,那时我便毅然挺身保护我老姐,他们瞎了狗眼,还以为我年纪小好欺侮,谁知我二话不说,抡起木棒便朝他们“那块儿”每人赏他一棍,痛得他们脸色发绿,连个痛都叫不出声。”

  段靖那简直要扭成一团的怪里笑容,好似自己也深受其害似的,随后又放声发笑,笑得泪水都要流出来了。“我相信、我绝对相信!”只是没想到,原来这蛮横任性的小魔女,在孩童时候便已凶悍、泼辣得够呛人了。

  “当时我真为自己的勇气而感动。”她好不骄傲。

  “佩服,佩服,不过——为了一位无辜女子而与赵天傲结上梁子,这等行侠仗义的义举,你不会为自己而感动吗?”

  “我老爹称之为‘麻烦’,而我却认为这是件每个人碰见了都会插手管的事,只是不巧正好被我遇上,因此谈不上有什么好值得感动的。”她洒脱,说得理直气壮。

  对于她,他有更进一步的认识了;她,不只是爱耍脾气的大小姐,那嫉恶如仇的凛然正气,还有那好似用不完的充沛活力,自然散发出她爽直不矫作的娇俏气息,像是有股剧烈的魔力在吸引着他。

  他之所以会糊里糊涂接下这份像是保镖,又像是保姆,更像个贴身佣人的工作,大概就是被她那股魔力给骗了,如今,想翻身都难喽!

  “谈谈你吧!是怎么才干杀手这行业的?以你的相貌及体型,做个影星都强过杀手。”慕容伶道。

  “这算是对我的赞美吗?那你认为,我当了演员后,适合演什么角色?枪神?赌神?还是叼根牙签耍酷的小马哥?”

  “007电影没找你当主角真可惜哦!’’她不客气揶揄他道,“我看你只适合做杀不死人的软脚杀手。”

  跟这小魔女抬杠斗嘴,他肯定捞不到便宜。“其实,我怎么也没想到我会以杀手为职业。”

  “哼!难道还是被逼的不成?我只听说过有逼良为娼的,可没听过被逼着去杀人的。人嘛!干坏事总有一堆自以为无奈的藉口,尤其是坏男人。”慕容伶不屑地冷言。

  段靖嘴角浮上淡笑。“我曾是国际秘密特警的干探,不受任何国家法律管辖,拥有特杀令,专门被训练来对付横行国际问的恐怖份子,以及凶残的恶徒。”

  “哇,好帅哦!酷毙了!”慕容伶仰慕死了。

  “有什么好的?我是个香港人,但当我进入特警队后,我个人的所有资料全被销毁,也就是说,‘段靖’这个人在那时候便自这世上消失了,我只有执行任务时的代号。”

  “那不成了幽灵人口吗?”

  段靖沉默半晌,感伤地说:“这辈子我绝对忘不了那悲惨的情景,也是我最后一次的执行任务——我们为了追捕一名大毒枭,从墨西哥跟踪到加拿大温哥华,就在一个华人社区,我们决定要采取行动,没想到那个王八蛋居然带了炸药,挟持一栋公寓里的住户做人质;我根本不晓得他手上到底有多少名人质,更没想到那王八蛋是个没人性的狂徒,在几次营救人质行动失败后,我决定来个硬碰硬,以解决长时间的对峙。没想到那王八蛋竟真的引爆炸弹,结果,十三名人质无一幸存——这次事件,全是因为我一时的个人英雄主义作祟,才会害死了十三条无辜的人命。”他的眼角有泪光闪烁。

  慕容伶怔然,动容的泪水亦在眼眶中打转;这小妮子本来就比谁都容易受感动,更甭说是帅哥的男子气概,以及那可遇不可求的铁汉柔情。

  糟糕!这样下去,她恐怕会爱上他了,怎么办?

  “我被组织开除后,就走上杀手的不归路,也替自己立下规矩——不杀善良百姓、老弱妇孺,还有女人。以你爹地来说吧,他以前虽是黑道中人,但华竟现在是个正当的生意人,能改邪归正,这种毅力是值得敬佩的,所以我不会杀他。”

  “那女人——”

  “女人只适合流泪,不适合流血的。”

  慕容伶免费得了个护身符。“那也就是说——你不会杀我喽?”

  “有保镖杀死自己的保护物的吗?”他自嘲笑道,“不过,我真后悔接下这份工作。”

  “来不及了。”

  他早认了。“什么时候要你姐陪我喝杯咖啡?”

  杀风景!她鼓起腮帮子、嘟起小嘴巴,一个人生着闷气径自往前走去。

  他无奈叹笑——真难伺候呀!

  山林间,孩童天真、无忧的笑声格外清亮,令人闻之感动。

  炊烟袅袅,两人到底还是赶在晚餐前抵达了。

  像是一处被遗弃的山地部落,一座油漆斑驳、看似老旧的破教堂,则是这小部落的中心。

  “伶姐姐!”

  一群小娃儿不晓得打哪冒出来,个个脸上挂着太阳似的灿烂笑容,雀跃、热情地奔向慕容伶。

  慕容伶感动得快掉下泪来,立刻伸展双手准备给他们来个热情拥抱;只是这一票有十来个小娃儿,一股脑儿将慕容伶扑倒在地上,一张张小嘴,亲得慕容伶那张俏脸热烫得快发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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