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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这样的我们,因缘际会而相聚一起,我心中觉悟,也许有朝一日终需尝到离散的悲哀。其实一个人也不算太坏,我早习惯一人游晃的日子,虽然有时心中有点酸,有点悲哀。

  休息时间结束了,大家都在自己座位上坐好。聊天的,吃东西的,都安份的闭上嘴巴;梦周公的,也乖乖的跟周公说拜拜。

  米俊宽扫了大家一眼,然后开始讲解复习,一切大抵和上周一样:讲解试卷、进度复习,然后出几道题目,解答出来交卷后便可回家。

  这次留校的,除了小麦和阿花,还有一、两位新加入的同学外,其余三、四人都是上个礼拜的“老顾客”。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家都有备无患,四点不到,大半的同学都交卷离开了。而我,天啊!还做不到两题。

  小麦回头,小声的说:“对不起,杜欢,我们要先走了,你一个人还好吧?”

  我点点头。她小声叫了阿花,两人一道交卷离开。

  我目送她们离去,外头阳光正好,心里怅怅的。回过头来,正好接住米俊宽冰冷的眼光,不由得低下头。

  这星期,我一直避免回想上周末发生的事,而米俊宽冷漠如常的态度,也让我怀疑那只是我自身错觉的幻觉。可是,米俊宽抹去我眼泪的那触感,我扑倒在他怀里那一剎时如电的颤栗,却真实地一再提醒我,那不是幻象--

  不管是真是假,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低头用心地作答。

  良久,大概半小时吧!我抬头看看窗外,刚刚大好的阳光,不知何时已躲在乌云背后,云层很低,彷佛一伸手就可摘下一片阴霾。

  还有三题,我得赶快加油!

  五点的下课钟响时,教室只剩下我和米俊宽,而我,还有最后一道尚未解答的习题。

  米俊宽看见我抬头,放下书本走到我座位旁问说:

  “写完了?”

  我摇头:“还有一题。”心中期盼他赶快走开。距离这么近,让我觉得不自在。

  米俊宽整个人冷得跟冰一样,真不知道他对他身边那群忠实的亲卫队是怎生的态度。这个人,感觉温度在零度以下,我真怀疑,他是否懂得怜香惜玉的温存!

  我一直祈祷他赶快走开,他反而定住不动。我心中慌了起来,越是心慌,越是不知所措,脑子乱哄哄的。他站了一会,我凝笔的姿态也就持续了一会,最后,他问:

  “不会?”

  “不会。”我回答。

  他拉出一张椅子坐在我身旁,靠得那样近,我真怕他听到我慌乱无章的心跳声。他仔细分析讲解,我胡乱点头,假装听懂他的话。

  终于他丢下笔说:“你可以回去了。”然后,收过卷子走回讲台。

  我胡乱的收拾书包,一边看着他的背影。他今天穿着白色衬衫,灰亮的西装裤,搭配咖啡色的短筒马靴。光是背影,就让人感觉到那股慑人的气质。我突然荒唐的想着领带呢?忘了他是否打了领带。

  收拾好书包,我走向后门准备离开教室。走到门口,视线越过走廊,看到廊外倾盆的大雨时,整个人都傻了。看我愣在那,米俊宽的声音飘了过来:“很晚了,还不赶快回去。”

  说完将电灯关掉,往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我走到一楼,驻足在廊上,望着天空,看着雨从天空上哗啦啦的掉下来。那感觉真是奇妙!像是千军万马往你践踏而来,却是事过无痕,只除了身上一点湿意。我一直抬头望着天空,觉得自己将要融在雨点中了,直到一个黑压压的东西,往我头上罩来。

  我胡乱将那东西从头上抓开,回过身,生气得就要破口大骂,“碰”一声,鼻子撞上墙壁。我捂着鼻子,低声咒骂倒霉,张开眼睛,才发现那堵墙原来是米俊宽,再看看手上抓的东西,是他的西装上衣。

  我仰头看着他,手上仍抓着他的西装,他看着他的衣服说:“你没有带伞,披着吧!”

  说完便往雨中走去,我兀自站在廊下。他回头,人已经在雨中,大声说:“还不快走!”

  只我只好罩上他的衣服,快步跑进雨中,紧挨着他跑到校门口。

  校门口空荡荡的,鸟屎都不见一粒,只有无尽的雨从天际一直倾落。两人躲在薄弱、毫无护卫力的屋檐下,雨从四面八方倾没身上。米俊宽双臂一张,用力抱住我,将我护卫在他的遮蔽下,我头上罩着他的衣服,瑟缩地躲在他怀里,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终于,米俊宽拦到了辆出租车,将我拉到身前催促着:“上去。”我赶紧进入出租车内,他一侧身,也坐了进来。

  我轻轻喘着气,不敢太大声。我的书包、裙子、鞋子全都湿了,但上半身还算好。米俊宽可惨了,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发上、脸上一直滴落着水珠。

  出租车司机看我们一副狼狈样,车子驶开了好一会,才问我们上那里。米俊宽没有回答,只是转过头看我,我赶紧告诉司机家里的地址。

  这时我已经将他的西装外衣拿在手上,用衣袖擦着脸上的雨珠。他突然将我扳过身去,拿出手帕为我擦净脸上的湿意,然才开始擦拭自己湿漉漉的身体和头发。

  我的心剎时混乱到了极点,车里的空气也好似冷冻凝结住了,气氛有点尴尬。司机不时好奇地从后视镜窥伺我们一举一动。我看着窗外,雨还是哗啦哗啦不停地下。

  好不容易终于到家,车子只能停在巷子口,我得自己走进去。一打开车门,雨就哗啦的跑进来。米俊宽把西装外衣又罩在我头上,自始至终什么话也没说。我看了他一眼,就冲入雨中,直跑到家门口,才想起,我忘了付车钱。

  我跑步上楼,急着想脱掉一身的湿衣服。衣服湿漉漉的黏在身上,那滋味很不好受。经过张家门口时,张亮丽正好打开门,看我一副狼狈样,嘴角泛起一股嘲弄的笑意。我看她瞥了我放在手臂上的衣服一眼,心里莫名其妙的感到慌张,无心跟她计较,加快脚步跑上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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