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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这世界是那么大……”浪平望着远处,喃喃的自卑。然后说。“阿满,我打算念海洋大学。”

  “你还是想去跑船!?”我转头看他,想起他从前说过的话。他原想念海军学校的。“你妈一定不会答应的。你要怎么跟她说?”

  浪平他妈会跟着阿旺,不久就指望栽培她这些儿子成材,绝不会答应让他去跑船,要不然她两年前也不会硬将浪平从考场上拖回来,逼他去念省中。

  浪平摇摇头,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也是他的为难。

  “回去吧。”我喜欢这片海,但看久了会让我有种伤感。

  浪平让我先走,他跟在后头。我想是保护。那种不流出于言语的体贴。

  上了坡,我松口气。侧头对浪平望一下,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后摔倒下去。

  “阿满——”浪平的惊呼和我的叫声几乎同时发出。

  他急忙伸手想抓住我,但迟了半步,我的手指滑过他的手掌,背部朝下,结实地摔在地上。

  背部传来一股剧痛,使我一时发不出声,痛得眼前一阵昏黑。

  “阿满!”我感觉似乎听到浪平的叫喊。

  我躺着没动,等到那股剧痛过后,才像是恢复意识,慢慢睁开眼睛。

  浪平就跪在我身旁,一脸担忧焦虑地注视着我。

  我很少见到他脸上出现那么多表情过。他紧盯着我,生怕我就那么坏掉似。

  “阿满!”就连他的声音也充满了担忧动摇。

  “我没事。”我用呻吟似的声音哼了出来,试着慢慢坐起来。

  他赶紧扶着我,小心翼翼的。

  “我没事。”我又说了一声,试着微笑。

  “对不起,都怪我没注意——”他显得后悔又懊恼,没抓牢我。

  “是我自己不小心,跟你没关系。”我是真的觉得跟他没关系。

  但他的表情好似在说他没将我保护好,是他的错,好像那是他应该的责任,而他疏忽了。

  “如果你要是发生什么了,那我——”浪平说着,突然咬住唇,双手环住我肩膀。仿佛得到一种安慰。

  “我没事。”我重复又说着,扶着他的手臂,看着他,给他一种确认。

  他没说话,只是环住我肩膀。

  太平洋的晴空下,那辽远的浪拍打着无言的海岸。

  第七章

  从某个程度来说,暑假结束,就意味着夏天也跟着结束。年轻生命中最采烈的光景好似都发生在那一个个,或某个青春期暑日的夏天中,那般难以抹灭。但我的记忆总是跟着沾着霉味的雨,充满了潮湿。

  夏天过后大概快两个月吧,受到热带性低气压外围环流的影响,局部地区又开始下雨了。这一下,断断续续的,下了快一个月,紧跟着,东北季风就开始吹起,局部地区的天空就再没晴朗过。

  陆邦慕还是那一身黑,衬着窗外那一天的灰,显得很对色。而我的英文还是没起色,他大概也快放弃。就像浪平疑惑的,我自己也愈来愈怀疑,这么简单的东西我怎么怎么念也念不懂?

  “大概是一种心病。”何美瑛小声说:“你心里下意识在排斥。国中时你有一次被那个凤凰郑整得挺惨的,记不记得?我们不同班,不过我都听说了,难怪你始终学不好英文。”

  “你什么时候变成心理专家了?”我白她一眼。我跟何美瑛之间,那样莫名的情感一下就连结了起来。是否因为我们有共同的背景,有种命运休戚与共的同体感?

  我不知道。

  我瞪着那始终徘徊在个位与十位之间的阿拉伯数字。每次考卷发下来,我的分数总是令人惊心动魄,很难看。

  “于满安——”陆邦慕把我叫了去。

  我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

  果然。

  “你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他皱着眉说。

  我低着头默不作声。面对他,我时常觉得羞惭,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差劲。那是一种自惭形秽,一种自卑。何美瑛说得没错,我们跟他是不同世界的人。层次不同,连水准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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