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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听她一说,傅虚怀走近石桌,发现三具白骨果真都倒在石桌附近,且生前没有搜寻机关或秘道的迹象。

  聿宛夕又蹲了下来端详一阵之后,指着脚边的白骨道:“这具白骨骨骼清奇,应当是武林高手,他被困在这里肯定试过用内力摧毁这问石室,但他显然失败了,所以我们也不必妄想用内力震开石室。”

  刚开始,黑暗里的未知让她心慌,现在看清一切,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后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更何况她素来就不是胆小之人,眼前不过是一堆白骨,又不会跳起来,就算是真的阴魂不散,他们该找的也是那设石室将他们困于此地之人,她与他们无冤无仇,所谓白天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只要没心虚之处也就不觉得害怕,疑神疑鬼的人往往都是因为作贼心虚。

  ,傅虚怀点头,十分赞同她的说法,同时也惊叹她一介女流之辈居然有这等思维。在这种攸关生死之际,面对一堆白骨竟然有如此冷静的头脑,值得赞赏!以前他还以为她只是学识渊博,现在,他对她的评定该全面改观了。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另外一些他没有发现的东西?

  聿宛夕看了看石桌上的棋盘,又看了看地上的另一具白骨,走过去拾起一把折扇,将它打开。扇面仍旧完好无损,看得出上头只是寥寥几笔就构成一幅独具匠心的山水画,墨迹虽然褪了一些,但只要是行家依然可以看出画者炉火纯青的绘画技巧。“画工不用我说,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举凡书法、画技、有一定成就的人必是学识渊博、见闻甚多,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抓住其中的神韵与其产生共鸣。”

  “不错!这人生前应有相当的学问才智,连这等智谋、见解均高人一筹者也会被困于此地,就代表要出石室就得有非比寻常的智慧,这不是一间仅仅凭蛮力、运气或略微的智慧就可走出去的!我看这石室之内,除了这盘棋再无其他特别之处。这两具白骨周围都四散着棋子,只要我们能破了这局棋,也许就可以离开这里。”傅虚怀最后下了结论,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石桌上。

  “可这盘棋已成残局,黑子早已无力回天,难道还有办法让它起死回生?”聿宛夕不解。

  “一定有!我们坐下来静静地想想破局之道。”傅虚怀手中的火折子已经烧掉了大半,“宛夕,棋局你可记下了?”

  “记下了!”她明白他是要留下这唯一的光明等到他们想出破局之道的时候再用。

  “好,你坐到我旁边,我要将火折子熄去。”傅虚怀挑了处看起来干净一些的地方坐下,聿宛夕也靠了过来。

  熄灭了火,石室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漆黑。两人都端坐着未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该如何去挽救那已经成败局的黑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光亮的世界也就没有时间可言,他们现在唯一的目的便是破解残局,离开石室。

  “是不是有些饿了?”感觉腹中饥渴,傅虚怀这才想起他们两人似乎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吃东西了。心里暗暗责备自己的疏忽,他递过一些干粮给她。聿宛夕接过,她确实饿了。眼不是非常时期,已容不得他们之间有半丝不合作,她才不想死在这种地方呢!

  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聿宛夕感到有些累,疲惫和睡意齐向她袭来,她已毫无招架之力,不一会儿便枕靠在傅虚怀的肩头沉沉睡去。感觉到肩头上忽然重量增加,他挪了一个姿势,将她的头枕到自己的颈窝,好让她睡得舒服点。遇上她以来,他对她都是百般呵护,当然,除了偶尔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逗逗她之外。

  静静地拥她在怀,聆听她的心跳,闻着她只能属于他的清香,所有心动和感动交织在一起,汇集成一片浩瀚汪洋将他淹没。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能一辈子这样拥她在怀。

  一辈子?可能吗?要他放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并不难,功名利禄本就是过眼云烟,不过要他割舍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容易吗?还有他不久前才允下的婚事也不是那么好解决的。

  聿宛夕在傅虚怀怀中安稳地睡着,丝毫都不知道护着自己的人心中有万千感概。如果有光亮,傅虚怀一定看得到她安详的面容以及嘴角上挂着的那一丝浅浅的笑意。在他怀中,她睡得很放心,也只有在这时候她才把对他的戒心放下。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困在这个没日没夜的小小空间里,两人都在努力寻找出路,这时候聿宛夕已经完全放弃了与傅虚怀敌对的立场,全力以赴与他共同破解棋局。

  也不知又过了多少天,他们上山前所带的水和干粮都已经吃完,可那棋局中的奥妙却仍旧没有猜透,再这样下去,两个人非葬身在这里不可。

  傅虚怀递过最后的干粮对聿宛夕道:“宛夕,看样子我们生没有同衾,死后却必须同穴了。”他玩笑的语气中带有几分认真,“能与你同穴长眠也不枉此生。”

  “我才没那么短命呢!你想要青冢长眠那是你的事,少拖我下水陪葬!”聿宛夕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早已有了底,如果再想不出办法,那他们就真的要被葬在这赌棋亭之下了。

  “我们已经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想开些吧。”傅虚怀话中似乎若有所指,黑暗成功的帮他掩饰了脸上的神秘。

  “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我知道了!”沉默了一会儿,聿宛夕忽然兴奋地叫了起来,“置之死地而后生!你快把火折子点亮,我们可以出这石室了。”她的言语中有着难掩的兴奋。

  傅虚怀依言点亮火折子,乍起的火光对于呆在黑暗中太久的人来说煞是刺眼,好一会儿两人才慢慢适应了光亮的存在。

  走到棋盘前,聿宛夕对着黑子下了致命一棋,黑子死去了大半,却也挪出了大量空间重新布局,起死回生。

  “原来『柳暗花明』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聿宛夕话才刚说完,只听见身侧不远处轰然一声,一道石墙应声而开启。

  “我们终于脱困了!”

  两人步出石室。久违了,漫天星辰。

  踏出石室的那一刻,席卷全身的狂喜被一种莫名的不舍取代。出了石室,他们该各走各的路了吧?为什么会有种依依不舍的心情呢?她不懂,也不想懂,她怕懂了以后再也做不回原来的自己。

  “咱们出来得正是时候,快天亮了,这下可省去大半等候的光景。估计等我们上了朝阳峰时正好赶上日出!”傅虚怀看了看星空,牵起聿宛夕的手便朝孤峰边上的铁索走去,“走!咱们上朝阳峰赏日出。”

  “等等,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想到破局之道了?”聿宛夕定住不走,她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他那句“退一步海阔天空”分明意有所指嘛!

  “没有啊,当时我只是觉得我们生还无望,劝你看开点罢了。”傅虚怀没告诉她其实他早就有些眉目,只是因为想多和她相处一些时候,所以不说出来。

  “真的?”聿宛夕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不相信,但月光下他那绝对忠诚的表情又让她找不到半点可疑之处。

  “真的!”他回答得十分肯定。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蒙骗她,何况爱情是需要一些小小的善意谎言的。“走吧,再不走就赶不上观看日出了。”不等聿宛夕回答,傅虚怀已将她带至了铁索前。

  星辉下,铁索被照成银色,以漆黑谷底为背景的画图上一条淡淡的长线宛若天幕里的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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