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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为什么?”芝苹乏力地问,她意志浑噩中总会说出心底话:“我做错了什么?”

  “不为什么,你也没错,错的是你父亲,错的是你母亲,是丁慈宁、谢奕霆、谷绿音,他们不该利用你、伤害你。”

  “不!”芝苹人虽未十分清醒,却仍辨识是非:“他们没错,谁都没错,是命运错了,是我的命运错了……”

  “别说了,喝下去吧!”

  他一口一口的劝她吞下茶水,将她扶高枕在他臂上,而他则靠于床柱上为她拍背顺气。

  “你是谁?”

  “一个和你没两样的人。”

  芝苹听出他声中伤痛,是了,和她一样是伤心人。

  “我……好冷!”

  他知发冷是饮下他寒血的必然反应,拉被盖住她:“一会儿就不冷了。”

  虽然他并没有甜言哄慰,但却温暖了她无依的灵魂,芝苹纵使因毒症而昏沉,却还是记下了他寡语的温柔。

  “我是不是要死了?”

  “你不会死。”

  他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否定,就奇迹地驱走了她内心的不安疑惧。不晓得是谁说过人在病中最易无助,只要有人在此时施予援手,不管对方是好是坏是亲是友,皆无条件地托以全然信任与感情……

  芝苹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像话中所述那般,她觉得好冷,那冷自胃向外扩散,所到之处温热纷纷回避,冷凉之感好似在吞蚀什么东西,停滞在胃中,冻僵她的四肢。

  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自胃里透出的冷”,哇噻!感觉真不是盖的。

  “哈!真好玩……我明明窝在被里,却冷得发抖……”芝苹苦中作乐的本领是经过多年锻炼:“我是不是中毒了?”

  “你很聪明。”

  “无识呢?无识没事吧?”她颤巍巍地问,骨子里的麻痒真似千万只蚂蚁啃咬分解,她

  的心、肺、肝、脾全揪在一块抽痛,滋味可不是一句“我的天呐!”所能道尽。

  “他一根汗毛也没少。”

  “是不是水果出问题?”芝苹颤得如风中飘絮:“幸好他没吃。”

  “你已经自顾不暇了,还有空为别人庆幸?”

  “要是死只死我一个,还不值得庆幸吗?”

  “你很想死?”

  “笑话,谁想死?我只是说如果只死一个我没累及他人,是件可以为此放鞭炮开香槟的事。”芝苹痛得闭上眼睛:“噢……慈宁!”

  无情哧地笑了:“你生病都习惯喊你朋友的名字驱疼吗?”

  “才不是,我喊慈宁,是因为慈宁带给我平静心绪的力量……”芝苹尽量藉着闲聊转移痛感:“只要想到慈宁,我会勇敢一点,慈宁对我说过好多道理,我一想到就能从中获得自己缺少的忍耐力,慈宁是我最好的朋友……你懂不懂?”

  他没应声,芝苹以为自己声音太小了,于是略放大了音量:“你有知己吗?”

  知己?

  无情忆起微雅娜,她总是体贴地分担他的痛苦,为他的悲喜而悲喜,她不该生在魔界,她是天界坠落的仙女,美丽却易碎的水晶!他曾当天起誓要守护她一生一世,却亲手送走她他的水晶,碎了;碎在他手里……

  “没有人配当我的知己。”

  因为他的知己已经死了。

  芝苹笑笑,对他偏颇的言词不以为意,伤心人是有权为自己已伤的心哀悼,不是吗?

  忽然间,她想起晏几道的一首诗,自语式地诵吟:

  “红板小宇,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斜阳独倚西楼,遥窗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念毕,她意犹未尽地陶醉:“诗中的惆怅,是不是你寻觅不得的遗憾?”

  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是吗?是吗?

  无情,也恍惚了。

  倏地她抽搐了起来,在他怀中缩成一团。

  “妈呀!”芝苹疼得白了脸:“我是不是吃了孙悟空变成的水果?怎么好像有人在肚子里跳踢踏舞?”

  “能在毒蚀中还笑得出来的,你也属第一。”

  他的血能将布于血骨中的石精吸回,而中毒者在驱毒时不仅得忍受魔血之寒,更得承担毒蚀消溶的煎熬。

  “废话。”芝苹如果不是痛得连骂人的力气也没了,她肯定会狠狠瞪他:“不笑难不成要哭啊?哭可是比笑还费力,费力又耗时的举动,姑娘我向来不屑为之。”

  “你挺看得开的。”

  “看不开早就断气了。”芝苹自己也满崇拜自己的,居然痛得连眼泪也挤不出来,大概泪神经痛死了吧?

  “笑也要活,哭也要活,干嘛跟自己过意不去?与其让人家笑话,还不如活得有出息点。”说完,她也频频点头。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有学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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