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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治疗神经性偏头痛?”简晟已经研究起了药瓶上的文字,“你的佳人工作似乎很辛苦啊!”完全不考虑药瓶是韩谦所有的可能性——他知道韩谦是宁愿痛苦也不依赖药力的人。

  他知道这个药。每当她工作极其繁重时便会见她带上这种白色的药瓶——她其实一直都很虚弱的,可她却从来不肯休息耽误了工作,有时候她的执着令他也不禁皱眉。

  “来了。”韩谦兀自沉思,简晟突然吐出一句令他心神一凛的话来。

  他们所处的阳台是整个大厅最偏僻的角落,但恰恰能览尽整个宴会厅。简晟第一个看到了她的出现,然后,是他。

  他终于看清她了。水蓝色的礼服直拖曳于地,延续她以往风格的打扮简约而庄重。长发被她高高地挽了起来,只留下几缕垂在她依然过分白皙的脸颊两侧。今晚的她上了妆,很浅的妆,但只是几道简单的色彩却已经使她原本水墨画般黑白分明的五官鲜活成了油画,自信且矜持。不似其他女客点缀满各色的首饰,她只在颈际戴上了极细的链坠。链是银制的,说不上多昂贵,但与她的沉静相得益彰。坠子只是一颗不大不小的玄色珍珠,映得她雪白的肌肤晶莹一片。

  站在环肥燕瘦各有特色的女客中,她并不显眼,或许可以说是简单得逊色了。但对于他来说,却是足以震撼难忘的美丽——他看到了她冰冷的眼角和唇边亲切不失距离的微笑——她独有的清冷使他惊艳。

  几乎是同一瞬间,她转过了眼,迎上了他的目光。轻笑,颔首,一气呵成,她对他的态度得体坦然到令人没有一点遐想的余地。在他回以颔首以后,她轻轻一笑,转身走入了人群。

  “是我错了吗?”一直在一边等着看戏的简晟终于出了声,有些迷惑,“你和她真的没有什么吗?”他们的表现就像只是生意场上的对手,而且是初识的那一种。

  “我和她本来就没有什么。”不想承认心里因为简晟的说法引起的一阵不快,韩谦沉声否认。

  “哦?”简晟耸了耸肩,笑了,没有说话。

  他的笑容令韩谦莫名烦躁,迁怒地瞪向不远处水蓝色的身影,他皱眉。

  她正在与一位身材壮硕的中年男子交谈。他认识他,明电集团的负责人,一个怪异个性和雄厚财力一样闻名的前辈——面对不喜欢的人,他冷酷而且沉默,但如果是他有好感的人,他就会变得亲切,或者准确地说是滔滔不绝。显然,沈瞳对于他来说,是后者。

  “她很有人缘。”连一向难搞定的负责人在她面前也时时露出笑容,令人实在不能不佩服她的个人魅力,“明电的负责人很喜欢她。”从他比平时多了一倍的话就可以看出来。

  她或许有些冷淡,却很少会有人不喜欢她,他一直知道这一点,“她不舒服。”眉间的褶皱更深了,韩谦的语气是绝对的肯定,“她头疼犯了。”

  “是吗?”简晟挑了眉,半信半疑,“她看起来一点痛苦的样子都没有。”在他看来她比在场任何一个女客都要优雅,那样的姿态说是犯病谁也不会相信。

  他们所处的地方离她仍有一段距离,但他就是知道自己没有看错,“她疼得厉害。”韩谦重复。

  “好吧。”简晟相信了他,“然后呢?你要送药过去吗?在她一点痛苦样子也没有的情况下送药的行为实在是太突兀了,通常只有两种结果。要么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有暧昧关系,要么明电的负责人谈兴被打断,闹不愉快。你想要哪一种?”不管哪一种,无论他或是她都会极度尴尬。

  他当然明白。转念间韩谦叫来了一边的侍应生,要过一杯酒将白色的药丸丢进了其中,稍稍摇晃,原本松散的药粒便均匀地溶在了浊色的液体中,“把这个交给那边的小姐。”他将酒杯又放回了侍应生的托盘中。

  简晟又笑了,慵懒且依旧暧昧,而韩谦没有理会,他只注意着侍应生走到了大厅的另一头。侍应生说了一句什么,她轻轻点了点头,向他的方向露出了礼貌的笑意,然后接过了酒杯。他远远看着她喝下,清楚地看到了她一怔过后了然的神情,他笑了,同时收回了视线。

  “没事了?”看不懂韩谦和沈瞳间的互动,但简晟凭直觉猜到了大概,“这是否就是传说中老夫老妻间的默契呢?”他奸诈地笑弯了眼。

  “你想太多了。”韩谦的心情显然不错,因此连否认都扬着唇角。

  这反应也太假了吧……简晟正要再说些什么,一袭红装却带着凌人的神气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骆舞衣,沈瞳的上司,商界著名的冷艳玫瑰。她与沈瞳的一热一冷,一火一水是他们公司最大的特色,也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聊资之一。而此刻,这个传闻中骄傲难驯的女人就站在他们面前。韩谦和简晟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开口。

  “那杯酒,是你给沈瞳的?”女王到底是女王,明明身高处于劣势,但站在两个身高皆超过1米80的男子面前非但丝毫不见怯弱,反而更加傲不可攀。

  她是直直对着韩谦说的,所以他轻轻挑了挑眉算做回应——不置可否的回应——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她并不这么理解,“我看到你和她的视线交流了。”

  言下之意是证据确凿根本不容他抵赖,“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双手环在胸前,她仰脸问。

  一边的简晟阴恻恻地笑了,“骆小姐,这个问题你不觉得太超过了吗?”只是上司而已,有立场在这里以近于捉奸夫般的口气来逼问他们吗?

  骆舞衣斜睨了他一眼,用倔傲的眼神明白表示出“你哪根葱,哪边凉快哪边闪去”的意味,“沈瞳是我的下属,也是我的朋友。韩先生,我希望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她的目标始终只有一脸深沉的某人。

  比起沈瞳的理智敏感,眼前的这位显然坦白直接得多,当然,对他来说处理起来也简单得多,“骆小姐,既然沈小姐是你下属,又是你朋友,我想这个问题你问她或许会更加合适一些。”在她的咄咄逼人面前,韩谦从容得不露一点声色,轻易地用她的说辞将她的问题挡了回去。

  如果沈瞳会回答她又何必来问他?第一回合落败。骆舞衣略略挑高了眼角,显出几许性感的娇媚——无关她此刻的心情,只是天生的长相作崇——她一向是著名的尤物,虽然只可远观,“韩先生,我想我更想听听你的解释。”虽然败了一局,她的神情却仿佛一切仍在她的掌握之中。

  “这样的话,”韩谦沉吟了一下,然后轻浅地笑了,“骆小姐,我会告诉你我和她是朋友。”

  “屁话!”她竟出人意料地吐出这样两个字,难得的是不雅的字句从她娇艳的朱唇而出时她仍能保持冰冷骄傲的神态,“只是朋友你会知道她犯头疼?只是朋友你会带着她常用的药?韩先生,别把我当傻瓜。”沈瞳的痛一向藏得很深,她与她一起长大又共事多年所以看得出来,而他不止看出来了,甚至在她还没想到解决方法之前已经率先送去了掺药的酒——她注意到了沈瞳在喝下那杯酒后表情的变化,“你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沈瞳对许多种药物都过敏,当初她在选择这种治疗偏头痛的药时就曾经费了不少工夫,他若不是和她有特殊的关系决不会这样轻易送出正确的药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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