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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搅拌奶茶的动作停顿住,唐宝儿抬起头,淡色的瞳孔定定望著她。“咦?”

  两个人所在的位置,是距离“晓梦轩”不到一百公尺的下午茶餐厅。因为看她这一阵子情绪都很低落,唐宝儿邀了她,一起到附近的店家喝杯下午茶,聊天放松心情。

  窗外的天,是暧昧的灰色。雨停了,阳光不见踪迹。冷冽的春日。

  “我觉得不对劲。”她顿一下。“雪君姐没有自杀的理由。”

  唐宝儿叹气。“新羽,人死不能复生。”

  她抿紧嘴。“但是,我觉得很奇怪。”

  “不是自杀的,那会是什麽?”唐宝儿蹙紧眉头。“警方调查过了,也认为没有他杀嫌疑,不是吗?你们家的大楼有警卫、有管理员,连住户上下电梯都要有磁卡……难道,你觉得凶手在你们大楼的住户里?”

  “……我不知道。”

  美人担心地看著她。“别想了,警方都结案了不是?你这样胡思乱想,会得忧郁症的。”

  她不是胡思乱想。谢雪君的死亡,有一些很奇怪的地方:没有预兆,现场也没有遗书,事后只有她老早拟好,用来以防万一的遗嘱……但是那样一纸遗嘱与其说是为了自杀准备,不如说是单纯的预防措施。

  再者,她找不到动机。尽管他们言之凿凿,说雪君姐最近工作压力大,但是不管如何,她无法想像她认识的雪君姐会因为任何的工作压力,去寻短见。

  更重要的,选择跳楼的方式自杀……她怎麽想,都觉得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是,就像唐宝儿说的,在外人眼里,这些都只是她的猜想,没有任何强力的证据,足以支撑她的想法。

  她勉强勾起嘴角。“我只是想不通……雪君姐没有任何理由自杀。”

  唐宝儿凝视著她,轻声说:“每一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说不定,谢律师有她的苦处。”

  她可以告诉她!她想这样对宝儿尖叫,却只能低著头,将浓黑的咖啡咽入咽喉。

  “每个来到‘晓梦轩’的人,都有属於他的故事。”唐宝儿低吟:“而有些故事,是无法告诉别人的。”

  她抬起头,看向说话的唐宝儿。“那你呢?宝儿,你也有你的故事吗?”

  “当然。”她微微笑。“谁没有故事呢?”

  “我还不知道宝儿你是做什麽的呢。”她看著眼前神秘的美人,突然感到好奇。“你是怎麽到姑姑店里的?”

  唐宝儿摇头,将发丝挽到耳后。“没什麽好说的。只是缘分而已。”

  “喔。”她不知道要说什麽,只好耸肩,识趣地继续喝她的饮料。

  “……对了,新羽,你跟孟杰吵架了?”

  她僵一下,模糊地说:“没有。”

  “没有?可是,我有好一阵子没在‘晓梦轩’看到孟杰了……”她顿一下,突然沉思地开口:“难道,他找到‘羽化’了?”

  她的心猛一跳!太过接近事实的猜测,让她几乎无法保持镇定的表情。“为什麽这样说?”

  “他没有离开过‘晓梦轩’这麽久的时间,特别是自从你来了以后……如果你们没有吵架的话,那麽他一定是找到‘羽化’的线索,”唐宝儿执著银色的汤匙,静静搅拌杯子里的奶茶。“除了‘羽化’,我想不出来他还有什麽理由会消失这麽久。”

  又是“羽化”。她抿紧嘴。“有这麽了不起吗?我以为那只是一块琥珀而已。”

  “你错了,那不只是一块琥珀。”唐宝儿抬起眼,淡色的瞳孔透著光,严肃地说:“琥珀,是时间的残像,最脆弱的一种宝石……化石,最独特的一种存在。‘羽化’,更是其中最精致的一个。一只即将破蛹的蝴蝶,阴错阳差被封进松脂中。重生和死亡,命运最难以捉摸的面貌,悲剧的刹那,都被固化在那一方小小的化石里,那是只有大自然能够创造出的瑰丽艺术。”

  她有点惊讶。“宝儿,我不知道你也对‘羽化’有兴趣。”

  唐宝儿垂下长长的睫毛,光芒从眼中褪去,露出浅浅的笑。“我是被孟杰和池姐传染了,之前老是听他们提,自己也去找了一点资料。那确实是一块很吸引人的琥珀。”

  “……是这样吗?”

  “所以,新羽,你别怪孟杰。”

  她抬起头,瞪向眼前的美人。“咦?”

  唐宝儿凝视她,清透的目光像是会读心一样。“你跟孟杰,是因为‘羽化’的事不开心,对吗?”

  她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宝儿?”

  似乎得到了证实,唐宝儿微笑。“我是猜的……从你刚刚的反应里猜出来的。你觉得他重视那块琥珀,胜过重视你,对不对?”

  她沉默下来,勉强勾起嘴角。“……他说不是。”

  唐宝儿没有开口,低头拿起瓷杯,啜一口温润的皇家奶茶。“但是,你不相信他。”

  那不是疑问句。平淡的结论,她无言以对。

  电话铃响。他停下手边和德国客户往返的e-mail工作,迅速抓起放在一边的无线电话筒。“喂?”

  “喂,Derek?”

  闭上眼睛,心一下子冷却。他在等的声音,不是这一个。“找我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一下。“我还以为你跟Riehard去上海了。”

  他打呵欠,一边结束电子邮件作业,关上电脑,起身走动。“他是这麽说过,不过我没去。”

  “我听得出来。”庄庭婷讽刺地说:“干嘛?有什麽大事忙吗?有人出钱请你出国,你不去?”

  “没事,只是懒。”他微笑,走到沙发旁,颀长的身躯笔直倒下。“我找了些资料,然后帮他看中的那几件东西估了价钱。结果怎麽样,要看他自己决定。找我陪他去,也只是求个心安。他早就打定主意了,我没必要跑这趟。”

  “干嘛跟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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