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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在秋季将近尾声的时候,聚福镇上举办一场小小的热闹喜事。

  新嫁娘是“全德”老板的小女儿,那是镇上最大的酒居。

  这么一个姑娘,说起来藏得真是好,都到了十五岁,足以嫁人的年纪,酒居老板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还是嫁给聚福镇镇长的独子,这桩婚事人人称羡。

  聚福镇镇长的独子是难得的读书人,通过了乡试,得到第一名,被众人欢欣鼓舞的称为“林解元”,日后若赴长安应试,说不定能得个状元,那么聚福镇就是状元的出生地了,名声将会随之响亮,前途无量哪!

  至于全德酒居的竹老板,他的名字也算是传遍大江南北,他酿造的酒醇厚辣口,回味无穷,是江湖汉子们最喜欢的酒种,原名取做什么已经被遗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大伙都以“辣劲儿”称呼老板酿的酒。

  这么一个有大好前途的读书人,又是镇长的独子,再加上知名酒居的小女儿,两家亲事在聚福镇里,本身就充满了谈论的条件。

  小小的新娘子,秋末才恰恰十五,正好及笄。

  这日天气极好,蓝蓝的天空只有几朵白云,飞鸟划过天际,凉爽的微风吹拂,不甚强,也不算弱。

  送嫁途中,依照这穷乡僻壤的旧习俗,新娘子身穿大红嫁衣,额前戴着一弧垂苏,遮得面容若隐若现,她那红盖头是纱质的,将发尾盘得极高,缀上一朵鲜嫩花朵,挡住红盖头塞进发尾的痕迹,然后那长长的盖头从前额披落,直垂到胸前。

  身下载着她的不是幼马,而是性情温和的牛只。

  她侧坐在牛背上,双手松松的缠着红绳,双足也绑着细红线,入夫家门的时候,是由丈夫扛下牛背,跨过火盆进门的,全程都不能吭声,以此表示绝对的服从与乖顺。

  这镇里的嫁娶,按惯例,女方将绕行小镇的外围一圈,然后送嫁队伍缓缓的由小镇入口进去,象征这女子此后一生都定在这儿,再也不踏出一步了。娶妾的队伍原本不用这么讲究,但考虑到是嫁入镇长家,还是把传统习俗做足了比较好,于是在阳光下,队伍按规矩的绕行小镇的外围。

  这一行,总有些山路要走。

  步行的仆人汗流浃背,绕了半个小镇,实在是有些累了,喜娘眼看时辰还充裕,想一想,找个广一点的树荫处休息一下好了,于是召集所有的人,收拢圈子,把新娘子保护在中间,然后一群人坐在浓荫连绵的树下休息。

  无比沉默的新娘子,即使众人就地休息了,也没有要喝水或调整一下坐姿之类的要求。

  年长的喜娘拿了碗水给新娘子润润喉,她轻轻点头为礼。

  其它几个没围过去的喜娘聚在一处,小声的讨论起这非比寻常的新娘子。

  年纪较大的长辈的确是知道全德酒居的竹老板曾有个女儿出生,这个竹老板自从丧妻之后,一直没有再娶,倒是小妾一个接一个的迎回家里,却没有任何一个有孕,而亡妻为他生下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前面两个儿子被征召去当兵,这一去就没有再回来,剩下一双儿女的竹老板把幼子当成唯一的命根子,仔仔细细的教养着,预计要把酒居传给他。

  但是这个小女儿,只有零星又琐碎的消息。

  听说为了这个小女儿的教养,竹老板在她满五岁之后,就送往深山里,交给寡居的姊姊,每个月初会派人送点东西上去,像是女儿家的饰物或用品等等,但是不准小女儿下山回家。

  年纪稍长的喜娘压低了声音,批评道:“说不准啊,若不是这次林家少爷中了解元,要迎小妾庆祝,那竹姑娘恐怕会像她姑姑一样,终老山林。”

  “竹老板没这么狠吧?那好歹是他的女儿。”

  “女大不中留,要不是这次攀上镇长家的亲事,竹老板说不定还可惜嫁女儿要花费的嫁妆。”

  “这么说也有点道理……”年纪最小的喜娘扁扁嘴,“要是我,才不要给人做小妾哪!”

  “说得是,做小妾,一个正当的名分都没有。”

  “还不晓得正房要怎么整治人呢!”

  “竹老板也真没个做爹的样子,居然把女儿卖人。”

  “越说越不象话。”年纪最长的喜娘听不下去,一个个敲过去,喝令道:“别人家的家务事,轮得到你们来嚼舌根?说不定竹姑娘嫁过去能一片和睦,触什么霉头?!”

  挨了揍的小喜娘颇不服气,嘟起嘴巴,“全镇的人都知道,林少爷去赶考的时候,根本一头栽在妓院里,那个榜首的解元名号说不定还是买回来的呢!他敢做得,我们说不得?竹姑娘嫁过去是做妾,多委屈啊!”

  “那是她的命。”年纪最长的喜娘横瞪小喜娘一眼,用最传统的说法逼得她忿忿的闭嘴。

  整场辩论与闲话,安静不作声的新娘子其实都听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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