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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她不知惜福,大哥又何须自责。”古和齐轻声道,“终归一个妾室而已,并非主母,大哥日后迎回正妻之时,再仔细珍惜便是。”

  “她败我门风,还买凶谋刺于你,齐弟,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这事若闹大,老太爷震怒之下,莫说大哥的处境难过,恐怕孩子们也……”

  他低声劝道:“如今将事情隐秘压着,只消让她远远走了,再不出现,对外就说她有孕待产,大哥将她另置一处,日后再以难产逝去为由,久了,也不会有谁特别再提起。”

  他说的理由,提的法子,都是有道理的,古家大少听完,沉默许久,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搬了把椅子,坐到幼弟身边,垂下头来。

  古和齐知道兄长心中难受,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陪着。

  倦了,他便闭上眼。

  ※※※

  隔了一阵,古和齐随意拣个理由,让言今驾辆马车,车厢里铺着柔软厚毯,又煮了壶药茶,主仆两人私下出了府去。

  东绕西转地逛了半时辰,之后换了辆马车,直奔三千阁。

  言今等在外间,与一个娇憨的女孩儿互瞪大小眼。

  那是成为金钗之后的秋舞吟身边所收的雏儿,小名悦悦。

  古和齐进门来时,只挑了个眉,得到那女孩儿的一个笑,他点点头,就越过那女孩儿,往秋舞吟所在的内室走去。

  秋舞吟已经等在那儿了。

  温热的桂花酿,几盘清甜的糕饼,还有一炉安神香。

  古和齐把头靠在她膝上,两人一坐一卧地窝在朱窗下的软榻上,秋舞吟手上沾着清凉微香的药膏,手势轻柔的为他按摩额侧与头顶。

  他舒服得哼了声。

  “肩伤好些了吗?”秋舞吟轻声问。

  她的二少爷眼也不抬,就两手一摊,示意秋舞吟自己来剥。

  秋舞吟抿唇,又羞又恼,半晌没有动作。

  古和齐却不依了,拉过她一手,也不顾她指腹上还有些药膏,就扣着她五指往腰上去,拉了腰带,又掀开外衣,中衣,内襟,接着秋舞吟就看到那包着肩头的白布。

  她知道那肩伤原本已经半好,却又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古和齐粗鲁地弄裂开来,结果得重新再弄。

  幸好是伤在左肩,勉强不妨碍到日常使用,但包得这样厚,又这样大面积的,真让秋舞吟看得心惊胆战。

  她忍不住轻嗔,“二少爷真是不爱惜自己。”

  闭着眼睛躺在她膝上养神的古和齐,却勾起一笑。

  笑里冷冷的,“这是必要的损伤。”

  “嗯?”她轻哼,却立刻收了声。

  在那封闭的大宅里,有许多事情是秋舞吟不知道的,而在其中要生存下去,自身底子却又比寻常人还要脆弱……如今可以踏出府门,悄悄来见她的二少爷,自然也要付出比寻常人还要多的心力。

  她的轻哼是不赞同二少爷让他自己受到伤害,但她立刻意识到这样的轻哼是不对的,她应该要信任二少爷,她可以为他的伤势担心焦急,却不可以否定他的伤势——因为,那是二少爷亲口说出的,这是“必要损伤”。

  这样的一道口子,能够为他换来生存。

  秋舞吟抚着那包扎的白布,手势又轻又怜惜。

  她的指尖虽然温柔,古和齐又闭着眼,按理应该不会注意到她的动作,但那股又爱又怜,又有些委屈忧伤的心情,似乎是传达出去了,以至于让古和齐微微拧眉。

  他伸出手,握住她游移的指尖。

  “边缘已经结痂了。”他说。

  “那就是还痛了?”她问,“伤口正收着,会痒一些,夜里睡着时,二少爷总不会伸爪子去挠吧?”

  “挠了会痛。”他闭着眼,说。

  “二少爷还真的去挠了……”她忍不住叹息,小心地将白布揭开,找出收在暗格里的伤药,细细地抹上一层。

  古和齐眉间的轻皱,随着她抹上药膏,也稍微舒展开来。

  叶暗卫送去给古和齐的,是暗卫自行擦抹的药膏,只求速好,却不理会收口时的发痒或者抹药时的疼痛,这是暗卫本身的自我磨练,但古和齐却不是自小训练有素的暗卫——就算处境险恶,但他毕竟是个大家族的少爷,讲求的是心计手段,而不是肉身的抗打击能力。

  倒是秋舞吟亲手抹上的药膏,是阁里姐妹在使用的,收口自然是快,抹到伤处却也不会疼痛,又能消去疤痕。

  一直以来让他辗转难眠,不停地提醒他肩上有伤的那种疼痛和发痒,随着秋舞吟的动作而淡去,古和齐舒服地吐口长气,微微地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秋舞吟低垂的眸里滚着泪。

  他惊愕。“怎么了?”

  “二少爷……”她别过眼,“二少爷太不爱惜自己。”

  古和齐苦笑了,“我是很想多让你怜惜我一点……但是,却从来没想过要惹哭你啊,秋舞。”

  “不想秋舞掉金珠子……”她望着那个创口又深又大,还因为撕裂而叠了两层痂疤,却没有清理干净的肩伤,她深吸了口气,把哽咽吞回去,“二少爷便忍着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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