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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但在这样的付出,有朝一日,当她生命的终点真的来临时,她会有多么的死不瞑目?她会变得放不下这人世的一切,她会变得放不下他!她情愿把自己再次锁回无情的枷锁里,她也不要尝那种痛苦。

  觉得胸口闷胀起来,褚澄观闭上了眼,依然没有动。这几天她一直是这样,呼吸器和药远远地扔在电视柜里,就算呼吸再怎么急促,她也不曾想去将它们拿来。她只是躺在那里,自生自灭。

  在这种用尽全心全力维持无情的时候,是最适合走的吧?而怪的是,过去让她时时自危的严重发病,在这种她什么举动也没采取的时候,却不曾爆发过。

  就像现在,胸口的灼热感又缓缓消退;呼吸又平顺了下来。褚澄观闭上了眼,突然觉得人生是场无奈的闹剧,唇畔扬起苦涩的微笑。

  “小澄?”宇轺温柔的低唤传进了她的耳里。

  幻觉开始出现了吗?微笑中带着点自嘲,她依然一动也不动。

  “小澄?”呼唤更清晰了些,还带着脚步声。

  她的生命真的到了终点,连幻觉都如此真实。褚澄观闭着眼,已进入半昏睡状态。

  原本昏暗的室内突然灯光大亮。

  “小澄!”惊骇的低呼在耳畔响起,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已被一双健壮的臂膀倏地从床上抱起,像腾云驾雾般往房外奔去。

  褚澄观虚弱地轻眨着眼,在看到那近距离放大的脸时,昏沉的神智在瞬间迅速清醒!宇轺?!他怎么会在这儿?

  “放开我……”她推着他,自以为威力十足的怒喝,其实已因多日的营养不良成了气若游丝的呻吟。

  看到她燃着怒气的眼,心头紧悬的情绪倏地放松,宇轺抱着她坐倒在地,不顾她的命令,紧紧地将她拥在怀中。

  “我还以为你…”那种恐惧又笼罩了心头,宇轺激动地抿紧了唇,完全讲不出话来。

  当他看到她一动也不动地躺在那儿,他全身的血液当场降至了冰点。他以为他已迟了一步,在不听她劝告造成了这场意外后,所得到的是她用病发不治所给予的惩罚。

  褚澄观心头一震,他温暖有力的拥抱,触动了她的感情,也提醒了她的逃离。

  “放开我!”她挣扎着,不顾一切地逃脱他的怀抱。

  刚刚抱着她急奔的举动已经拉到了伤口,一方面勉强阻止怕她伤到自己,一方面怕尚未痊愈的伤口又撕开,他只是坐在原地,看着她和他拉开了距离。

  这一连串的举动,已让褚澄观因体力不支而急促气喘:“你怎么进来的?”她冷着脸,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多情深邃的眼眸。

  “你哥哥给我的钥匙。”看到她消瘦了一大圈的模样,宇轺心疼地拧了眉,“这段时间你是怎么折磨自己的?竟山身受重伤的我变得更憔悴!”语音未歇,已染上几丝关怀的气急败坏。

  “不关你的事。”褚澄观故意说得无情,“你受伤不关我的事,我憔悴也不关你的事。”

  “真的无关吗?”宇轺低笑,双腿屈起坐得随性,“就连我重伤未愈擅自逃出了医院来找你,也与你无关吗?”

  “你…”褚澄观惊讶地看着他,他眼中的清澈让她明白他所言是真,“你疯了!”

  “会吗?我不觉得。”宇轺轻松地挑起眉,接下来更语出惊人,“那或许我现在伤口出血的状况,会让你更觉得像个STALKER死缠着你了。”

  她脸一白,连忙抢到他身旁,拉起他的衣服,果然看见覆盖伤口的纱布已经渗出鲜血。

  “你……”褚澄观心里一急,那日的手足无措又攫住了全身,才说出一个字,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是我不好,吓坏了你……”宇轺轻柔地将她揽靠肩处,低声安慰。她颤抖不已的轻泣,让他拧紧了心。这些天她独自一人,是怎么面对这些感觉的?恐惧、懊悔、自责,只要一想到这些痛苦在啃蚀着她,他就恨自己为何没有早一些来将她从这泥沼中救出。他竟然放她孤独了那么久!

  一直禁锢的情绪决了堤,褚澄观克制不了自己,双手紧握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她到底该怎么办?她无法抑下对他的关心,也做不到对他视若无睹,但她更无法掌握自己生命的长短!她该怎么办?

  “别哭了,再哭下去你会缺氧,气喘很容易发作。”宇轺抬起她的下颔,替她拭去了眼泪。

  “你快回去医院…”好不容易情绪平稳了些,褚澄观哽咽道,推着他。

  “我不回去。”握住了她推着他的手,宇轺看着她低道,“不把你带离这里,我不回去。”

  “你在流血!”看到他满不在乎的样子,褚澄观不禁怒道,眼泪又掉了下来,“快回去止血!”

  “你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我的生命又算什么?”宇轺仰头苦涩一笑,“你可以自生自灭,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不一样!我是无计可施,你是故意求死,根本不能相提并论。”褚澄观慌乱找寻手机,他的自我虐待让她哭红了眼。

  “真的无计可施吗?”宇轺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寻找的动作,“你的药、你的呼吸器呢?气喘虽然无法根治,但只要及时医治,几乎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没有生命危险为何我已两次踏进了鬼门关口?”心头的焦急让她不禁咆哮。为什么他一定要在这时候跟她讨论这个?!

  “那没有宿疾的我,为何也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宇轺温柔地用双手托住她的脸,深情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底,“是否我为了这个原因,为了怕再次遭逢生命危险,我就该放任伤口让它流血,让我的生命就此终结?”

  他眼中的认真让她脸色一白:“不可以!”她急喊,“这没有道理啊!”

  “那你的理论又有什么道理?”宇轺扬起了淡淡的微笑,“每个人都会让别人有生离死别的挂念,不只是你,为什么你要那么悲观地放弃一切?”

  为什么他还笑得出来?为什么她的气喘在他口中是那么的云淡风轻?望着他的笑容,褚澄观闭上了眼。

  是她太悲观了吗?他半身不遂时依然正常过活,而她呢?因噎废食,她却只是在因噎废食泛出眼眶的泪顺着脸庞滑下,感觉心里被冰冷封起的情感,像被流水拂过,缓缓地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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