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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脱离困境的方擎急忙坐起身,用最真诚的口气哄道:“真的没有了。”背后的手则是赶紧将装酒的水袋塞进行李底下,深恐被她发现。

  “你都这样,一路上一直都在欺负我,不是用话讽刺我,就是不跟我说话,也不让我喝酒,回去以后我要跟昆恩讲!”她语音一转,一反刚才无理取闹的模样,此时的她带着惹人爱怜的哀伤,但语末那孩子气的控诉,却又让人忍俊不住。

  方擎苦笑,轻喟一声:“我没有,是你自己不跟我讲话的,是你在躲着我,记得吗?”面对喝醉酒的她,他反而比较能说出心里的话。

  “我没有!”她杏目圆瞪,双颊气鼓鼓的。“是你不好,什么都不跟我讲!”

  “我有吗?”方擎挑眉,身子前倾和她对视。

  “有啊,好多好多,你都避开没有回答,好奸诈!”她指责道。

  “不然,你问吧,我一定回答。”方擎点头应允,没想到她的好奇心旺盛到连喝醉酒都不会忘记。“不过,都是我在答有点不公平,这样吧,你问一个问题,我就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好吗?”唇畔闪过一抹狡黠的笑。

  相对于她对他的好奇,同样的,他也对她的有所保留感到兴趣。他总觉得她到这里的动机并不如她所说的单纯,趁此机会,刚好一并解决。

  潘若瑀侧头想了想,然后用力点头。这样很公平啊!

  “女士优先。”他做了个请的姿势。

  “你的头发可不可以剪掉啊?”望着他编成辫子的长发,她嫌恶地皱皱鼻头。

  “男生为什么要留长发呢?我都不留了。”

  “不能剪。”方擎摇头,抬起辫梢在手中把玩,用眼睨她:“很难看吗?”

  她忙不迭地摇头。“不会啊,别人留起来很丑,可是你留起来很好看,看起来有点斯文,又有点野性。”一番赞美后又如了个但书。“不过我还是觉得男孩子不要留比较好。”

  “谢谢。”方擎淡淡一笑,醉酒直言直语的她娇憨得令人心疼。

  “你真的不打算剪吗?”她期待地看着他。

  他笑着摇头,粉碎它的希望。“这是一项承诺,我不能剪,剪了,就会破坏承诺。”

  “承诺?”她蹙眉念了一次,仿佛这是个很艰涩难懂的词。“对方是女的?”

  方擎挑眉轻笑。他喜欢她这种带着酸味的问法!

  “是不是啊?”他笑而不语的模样激怒了她,潘若瑀不悦地插腰。

  “没想到你连喝醉了都这么聪明。”这句明褒暗贬的赞美,等于间接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没有喝醉。”潘若瑀不满地咕哝抗议着,他的承认让她心情倏沈,因醺然而愉悦的轻悦感觉在刹那间离她而去。她好像从云端重重地落到地面,摔得她的心好痛、好痛——

  她是傻啦?潘若瑀拧眉,摇摇头,不悦地检视全身上下。她不是好端端地坐在地上吗?哪有从高处落下?身上也没半点伤痕,又怎么会好痛?她运转着被酒精淹浸得有点迟疑的脑子,半晌,格格地笑了,她好像真的喝醉了。

  “去睡吧!”她那酒醉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微唒,想将她扶起,却被她一把挥开。

  “你还没问我问题呢!大家有来有往,我不想占你便宜。”潘若瑀嗤哼,仰首骄傲地说:“问吧!”

  既然盛情难却,他也就顺水推舟了。“你为什么想写关于阿拉米人的事?”

  “我想做给大家看啊,证明我是有考古学方面的能力的。”她想了一会儿才回答,脸上的神情微微一黯。

  “有人不信任你的能力吗?”方擎柔声问道,想诱出最深层的原因。

  潘若瑀微怔,将双腿并拢起来,用手环住,下颔枕在膝盖处,望着火堆的瞳眸,因回忆而逐渐迷离。

  “很多人,他们都不看好我的发展。”许久,她才缓道:“同学、教授、我父亲,还包括我自己,虽然我在学校的成绩很好,但我从来都没有实质的表现,不像哥哥可以参加考古的勘测。我父亲从来没有说过什么,但我知道,在他心目中,我总是比不上哥哥,不像他一样那么有考古的天分……”

  他想安慰她,伸出的手却停在半空中。她所述说的是一个他不存在的世界,他完全不了解,又怎能随便给予安慰?不管对她或对自己,这都是一种敷衍。“既然令兄有考古天分,为什么会是你来走这一遭?”他收回手,继续问道。

  很明显地,他看到她浑身一震,脸色瞬间苍白,她环膝的双手陷进臂肉里,用力的程度连指节都泛白。他知道,他触碰到了最重要的关键,在此时,他选择沉默,说与不说,都是她的权利。他不想逼问,不想她在翌日酒醒后恨他的趁人之危。

  “我害了他。”她语音平板,神情僵硬。“那一年我七岁,哥哥十五岁。以前父亲就常常利用寒暑假带哥哥参加考古,不管我怎么吵,他都说我太小,不带我去,那一次很难得,父亲第一次答应带我到考古现场去。”

  小时候不知道自己到底到了哪个国家,只知道这一次没有被爸爸和哥哥丢在家里,让她雀跃不已。她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很兴奋地缠着哥哥问东问西,哥哥也很有耐心地一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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