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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求……你……求你……别打掉胎儿……”虚弱的身子慢慢地恢复体力,裴珞断续无力的语音不再那么虚无缥缈。她到这儿,不但是为了逃避追寻,更是想祈求他的赦免。

  她扒紧他的双臂,急迫说道:“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但求求你,千万别把胎儿打掉,让我留下它……不要打掉……求求你……”

  腹中的胎儿,是她的骨肉,也是他给她唯一的所有啊!她知道他对她毫无留恋,她让他厌恶到不想承认她的地步,但至少别将孩子夺走,别给了她一丝生存的希望,却又将之毁灭……涌出的泪慔糊了双眼,裴珞泣不成声。

  “别求我!”阎聿闭上眼,沈痛低吼。“你为什么不理直气壮地斥责我?这个局面是我造成的,是我害你受苦,是我将你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强迫你纵身往下跳,为什么你还要求我?!”

  潸然而下的泪哽住了咽喉,裴珞只能拚命摇头。她凭什么去责问他?她只是一个入不了他眼的卑微女子啊!

  “难道你为了依顺礼教,什么都可以不顾?要是我不答应你的恳求,你要怎么做?

  就让太医打掉胎儿,然后以私通的罪名被人送上刑场吗?”阎聿将她的螓首揽靠在自己胸前,对她的逆来顺受感到愤怒,却又不舍。“为什么不将事实说出来据理力争?你真的想为了那该死的女诫送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吗?”

  如果他不答应留下胎儿,她会怎么做?裴珞发觉自己竟无法想出那样的下场,她的心底,还存着一丝对他的冀望啊!尽管认为他对她毫无感情,但是她下意识地还是认为他不会冷血到连自己的骨肉都杀害。

  但他如果真这么做了……裴珞闻言浑身一震,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会恨他吗?

  她会吗?不──裴珞揪紧了心口。她不会恨他,她只会恨自己,恨无能的自己打动不了他的心……

  “自大婚以来,我将你冷落了那么久你丝毫不怨,难道就连要撤去你的后位、另立新后,这样你都没有怨言吗?你的心在哪里?你的自我在哪里?”阎聿攫住了她的肩,不许她再低头不语。

  抬头望向他,夺眶的泪眼将他的面容化为虚幻重影,让她看不清,一如她永远留不住他的宠幸。

  她怨,她不想,她不甘吶!她甚至想紧紧地抱住他,骄蛮地瞋说不许他另结新欢,满腔的嫉妒已让她顾不得什么叫矜持,她只想捍卫住他的专一,独占他的宠爱。

  但,心头的怯懦教她却步,他根本对她毫无感觉,她这么做只是自取其辱啊!

  裴珞咬紧了下唇,依然没有勇气将这些话说出口,深恐满腔的情愫会换来难以承受的伤痛。

  “说啊!别再局限自己!”阎聿逼问。他要如何承受付出感情却得不到响应的伤痛?

  他不要她的无怨依顺,他要她的喜怒哀乐,要她因他而起的七情六欲啊!”

  每个人都觉得他阴沉难以捉摸,却没有人知道,一向柔弱带笑的她才是最深不可测之人。她让他毫无把握,让他因为她的无情平静而惶然不安,更甚而选择了逃避,用伤害她来逃避自己的心。

  “我不要每次都希冀着那微渺的碰见机会。不要每次和你共享欢愉后就被你冷冷推开,不准留在身侧。我只是希望有人和我共眠,以臂为忱,在清晨醒来时相伴的不再是空阔的丝褥。”裴珞握紧了拳哭喊,将沈埋了二十年的自我完全释出。“我不要你纳后宫,我不要任何女子取代我的地位;我要你的心、你的正视和你的爱怜啊……”禁锢自我的枷锁层层碎裂,热烈的情涛汹狂涌出,张炽地表达了她内心一直不敢承认的离经叛道。

  她的话,犹如昊日绽暖,融化了阎聿因毫无把握而冰冻心头的冬雪。他将头俯靠在她的颈窝处,乍临的狂喜让他激动得几乎掉泪。对他而言已不再是个名称,只懂得顺从的她已经对他产生了爱恋。

  他的依靠让她一怔,裴珞停了口,猛然发觉自己在失神的状况下,已将连自己都不曾正视的心声完全说出。她望向只看得到黑发的阎聿,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就想跳下他的大腿,逃离那可能伤她至极的反应。

  “别!别将你好不容易挣脱的枷锁又戴了回去。”阎聿由她蓦地僵直的身子察觉到她的念头,抢先一步收紧双臂,不让她逃脱。

  “不要再折磨我了,…。”她知道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是将她的罪刑更推向罪无可逭的地步。裴珞垂首避开他的目光,不想再增加心中的凄恻。

  “原谅我,是我伤你伤到这种地步……”阎聿勾起她的下颌,用指腹在她脸上轻轻触抚,温柔地勾勒出起伏的轮廓。”我因为自尊而不想接受从夌岚和亲过来的你;因为不愿承认昔言是错而隐瞒了事实;因为害怕自己早已沈沦的心得不到响应而迟迟不肯面对感情,是我造成一切错误和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去让你祈求……”

  他……在颤抖,他的眼眶……红了……裴珞直直地望着他,泪水泛滥而出。孤傲冷漠的他,却对她说出这番感性的话语……她缓缓抬手,指尖触碰到他的眼睫下方,滚烫的热泪炽疼了她的心。

  “我答应了舲纯会将你带回,别让我带回了你的人,却带不回你的心和你的魂。”

  他握住了她的柔荑,挪至唇畔轻吻,湛邃的黑眸望进她的内心深处。

  “舲……纯?”裴珞不可置信地低喃。他终于正视了舲纯的存在?还对她允下了承诺?感动一拥而上,更加速了泪水的决堤。

  “让我有弥补的机会,别教我在对舲纯第一次许下诺言时,就失了信用。”阎聿将额抵上她的,闭眼喃道。“给我你的心,我会好好收藏,至死不放……”

  “别咒自己!”裴珞迅速坞上他的唇,喜悦的泪水潸然而下。“我的心早就是你的了,一直等你来取……”

  不等地把话说完,阎聿拉下她横亘其中的手,迅速封住她的唇,用他的爱恋滋润着她,动作轻柔怜缓,像在许下倾心终身的承诺。

  “舲纯还待在你的房里,别让她等久了。”怕扰了她的气息,她虚弱的身子会承受不住,阎聿不敢深汲,只敢浅尝即止,将欲望强自敛下,迫自己离开她的软馥,将她抱起,起身往秘道走去。

  “胎儿……不会有事了吧……”裴珞蹙着眉,怯怯地问了句。太医的话言犹在耳,让她对踏出这间密室微微感到恐惧。

  “它是我的皇嗣,有谁敢动他?”阎聿心疼地在她额上印上一吻,尽管脚步徐缓,还是施展了轻功,不让裴珞感受到任何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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