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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姓封的,我女儿年纪轻不懂事,你有什么本事直接冲著我来,何必找小丫头的麻烦?”南宫劳每根胡须、发根怒张为笔直的铁丝,豪迈勃发的姿态充分说服旁观者,他确实有能力领导天机帮纵横天下、无往不利。

  “我不是小丫头。”她夹在两只斗牛之间抗议,而且越来越习惯倒挂在男人的臂弯上。

  “南宫帮主,您也未免太小看在下,纵然封某不才,对区区小女娃儿也没多大的玩弄兴致。”封致虚冷哼一声。

  “我不是小女娃!”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嗔恼,但依然得不到应有的注意。

  “江湖上传闻封大侠对咱们这些旁门左道的帮会特别‘偏爱’,不知道你这次挟持我女儿回到天机帮究竟有什么用意?”南宫劳的虎目神准锐利地盯住他。

  “人家才没有挟持我,是我逼他一起回来的。”她继续喳呼。

  “问得好。”封致虚苦笑。他也迫切需要有人告诉他,为何他会愣头愣脑地跟上常山来救人。“何妨请令嫒来解答?”

  守静发出得意的嘿嘿笑。老爹,继续呀!尽管别理她呀!最后还不是得依靠她的大智慧来开解迷津。

  “你神智不清了?”南宫劳拎著她来到墙角,唧唧哝哝的嘀咕。“咱们躲他躲得没地方去,好不容易在常山觅到一处清静的栖身之所,你又眼巴巴将大煞星引来总部,你嫌司徒仲一个人闹反叛还不太过瘾,是不是?”

  “人家真的专程来搭救你。”她努力替那没人缘的疯子虚辩解。

  “是哟!接下来你还会说服我,救完我之后,封致虚打算乖乖把脑袋送上来,让我高高兴兴地砍掉。”

  “咦,你怎么知道?”她以充满敬佩的表情称赞父亲的聪敏。“他原本真的提议到天机帮让咱们杀头耶!”

  南宫劳顿时感到羞于面对南宫家的二十六代列祖列宗,他竟养出一个脑筋有问题的女儿。

  “你可明白他做过什么?他孤身一人挑了‘饿虎山寨’、‘重九门’、‘青阳派’……等,黑道上的大帮小会全是他相中的目标,他会好心来救我才有鬼!”

  疯子虚有这么厉害吗?她歪头打量牢房外的瘦长形影。其实她一直搞不懂,除了脾气稍微欠缺修养之外,封致虚究竟有什么可怕的地方?虽然他的武功比她高杆两倍又多一点点,是看起来实在不像她想像中肌肉纠结、胸前长满黑茸茸汗毛的无敌高手。上回在金泉镇,所有镇民扛著镰刀、斧头上门来找碴,他不也揪著她转身就溜吗?

  “爹,你少言过其实了,如果他真的那么厉害,为何不自己出马来救你,反而招了几个人马过来碍手碍脚?”她自行做了一番结论,说来说去,全是旁人自己吓自己。

  “那不同呀!”南宫劳仔细分析给她听。“以前他只要负责铲除乾净整个帮会即可,做起事来不必有任何顾虑,走到哪里打到哪里便成。但是这次他顾忌到我的存在,必须抢著在司徒仲动我之前先下手为强,救我出险地,所以他必须仰赖其他人马的辅助,从多方面进攻……”

  慢著,怎么分析到最后,连自己也相信封致虚真是来解救他的?不成不成,简直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唉,反正你不了解封致虚啦!只有我最清楚。”南宫劳直接跳到莫名其妙的结论。

  “是吗?”南宫家的女人同声质疑。

  “你清楚我?”连父女俩的话题人物都觉得纳闷,他何时在天机帮养了一尾蛔虫,自己居然不知道。

  南宫劳的老脸有些挂不住。

  罢了,他看得出来女儿对姓封的小子似乎颇为维护,只怕两人之间已经产生某种程度的关系,至于这种“关系”和他联想到那种令天下父母心惊肉又跳的“关系”是否画上等号,则必须等他进一步探查清楚。

  只要姓封的敢占他女儿便宜,他一定……他一定……他一定算了。

  嘿!可别说他没胆量,谁教人家武功比他整家子高出不大不小的一截,空有满坑满谷的胆汁济得了啥子鸟事。

  轰隆!洞外蓦地震撼起惊天地泣鬼神的爆炸波浪。

  天机帮的火药储藏仓库引燃了。由柳朝云率领的进攻部队告捷。

  “杀千刀的,是谁炸了我辛辛苦苦搜集来的炸药!你们存心来踢馆的?”不对,必须换个词儿,毕竟他的“馆”早被叛徒踢个一乾二净。“你们存心来愚公移‘山’?”

  “走走走,咱们一块儿出去看看。”守静开心极了,一溜烟钻出老爹的臂弯,冲出牢房担任开路先锋。“老爹今年元宵添购的烟火尚未施放完,还留了两担子的存货在仓库里,此刻外面的天空绝对精采漂亮。”

  她从头到尾都保持著高昂的兴致,与其说她是来救人的,毋宁称她听戏、看热闹的玩乐心性更严重。

  封致虚发现自己万分同情南宫劳生出一个无情无义的孽女。

  “你好像忘记咱们的计画主旨在于搭救令尊。”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开导她。

  满门的南宫家人投与他感激的瞥视。

  “我没忘记啊,”她及时在洞口回头,“我知道你一定会把爹爹救出来,有什么好担心?”

  换言之,她本来就打著“验收成果”的心态跟随他出征。

  这一瞬间,封致虚忽然察觉自己非常伟大,伟大到他渴望趴倒在南宫劳面前,恳求他:“杀死我吧!区区在下宁愿当个躺在棺材里等待收纸钱的死人,也好过下半辈子还得被令嫒彻底利用。”或者──以下的选择比较人道一点──砍了南宫劳,谁教这名家伙养出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女儿。

  他再度衍生一个念头,莫怪人家都把“家学渊源”的老话挂在嘴上,南宫守静的确把她老爹偷拐抢骗的本事学个十足十。

  她善于抢劫他的心软、诱拐他的同情、骗取他的忠诚。

  犹有甚者,她更善于偷盗他的真心……

  第九章

  绵续了七十个日子的叛变终于结束了。

  由封致虚为首率领的一百八十多位好汉,再加上帮内依然对南宫帮主死忠不移的旧部合作,终于在天光大亮之后全权控制了局面。

  南宫劳重新登上卫冕者宝座,心头著实怨叹得紧。

  “天杀的,好不容易休息休出了瘾头,又被你们救出来干这劳啥子帮主……”他唧唧哝哝地抱怨。

  活像人家放他出来,其实救错了似的。守静坐在他的下首,偷偷对邻座的封致虚扮个鬼脸。

  两位堂主将被制住穴道的司徒仲架进大厅,五花大缚的娆翠也淌著满颊珠泪跪伏在众人面前,试图以哀天恸地的哭号声博取一滴滴的同情。

  “帮主,您要替我作主呀!我是身不由己的,司徒仲这个恶贼使蛮强迫我,害我失了清白,从此不得不听他的命令行事。”娆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是吗?我同情你,听说副帮主打呼的鼾声,即使躲到关外也听得见。”南宫劳打了个又重又响的大呵欠。

  “我还以为你的清白早在莺燕阁就失却了。”守静炉之搁下一句风凉话。

  封致虚低声制止她。“别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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