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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她中了毒,她知道,中了什么毒,她也知道,有没有解药?她更知道。只是,她不想去理会,因为她还有别的事情要办。

  又一次立于雪园的密室中。

  她轻笑着,含着轻愁的目光一一扫过室内的摆饰。一切都没有变,还是那日饰酒时的情况,酒坛丢的一地,杯盘狼藉。

  轻轻的笑着,她伸出手抚摸着桌沿。好怀念醉酒的那日啊,他们畅饮着,虽然都已明了对立的背景。但他是陪她喝的,不管怎么说,那日的醉酒都是他为她而醉,这么说,他还是对她有情的!

  痴想着,是谁说过的?女人生来就是为了情。

  她也常在想,如果没有遇上云之阳,进而对他动情,那么,她一定会活的比现在自由且快乐,但她的生命,也会有一点遗憾吧?

  女人是一个半圆,男人又是另一个半圆,只有两个半圆刹那的相合,才会是一个真正圆满的人生。

  她的这个圆;应该算是满了吧?毕竟他是落崖,生的机遇小之又小。既是如此,那么只要她是爱他的,这个圆也就是满的吧。

  因为,他不会爱别人了。

  至于水月路,也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笑的满足地伸手扳动机关,回升向大厅。她应该去找那两卷画了。

  那两卷画——一张是云之阳,另一张就是她。

  看着他那张俊颜,心中又一阵悸动,她仍是想他、爱他。也许,也许时日无多了,但爱过一日便赚一日了,她从不作贱自己,以后也不想作贱自己。

  嫣然一笑,她的纤纤玉指轻抚着他的画像,指尖是颤抖的,情感的急欲渲泻使她的心揪痛着,她是真的投入了自己的全部感情呵!

  清泪涌出,滴在了画上,她袍袖拂去,那雪白的衣料上沾惹了片片温渍。她换了白衣,有为他守丧的意味,更有着为他重新活过的意味。

  她知道,他喜欢单纯的女子,尤其是纯美的女子。她换下了红裙,一如百年前雪嫣明换下白裙那样,只不过,她是为他自愿换色,而雪嫣明则是心碎神伤之余万念俱灰之时换下的。她是真心为他呵,尽管他看不到她为他所做的。

  轻笑着,又一次端详着他笔下的她。

  他画的很美,真的很美。当日她其实是以他所画的为冠,但由于一股倔气,她硬是讲自己所画的最好,而他,也没与她争。

  回眸一笑,将这其中一景一物都收入眼中,她起身,将那两幅画重新收好,放人香盒中。即使世上不能与你比翼双飞,那在画中总可以相伴了吧?她含着笑。

  手中的锁已落在香盒上。锁住了那一场梦,它不会飞了。

  放下香盒,她转身时,又扫到了梳妆台前的铜镜。

  轻轻的走过去,她望向镜中人。一张娇颜依旧,就如四个月前的她一样纯美可人,然而心态却已今非昔比了。

  轻轻抚眉,那股淡淡的轻愁呼之欲出。她勾唇,淡淡的笑着,拿起一把象牙梳子。这把梳子上还残留着一根发丝。

  她小心的取过它,这是他的发丝吧?因为那日她梳妆后又为他梳发留下的。轻轻的将那根黑亮柔滑的发丝绕在指间,她有着刹那的失神。因为,如今的她是不会再有这么美的一头乌发了。

  伸出另一只手揽过披散在后的发丝,她拔下一根,让那同样柔美却不同色泽的白发与黑发缠在了一起。“同心结”是吧?

  她笑着,回想起自己执意要他为她梳妆的那一幕来。她是故意的,她也知道只有夫才能为妻梳理秀发的事。

  当时,心中已明白他们的情路与未来堪忧,所以她要他为她梳妆,准备留下一个可供回忆的美丽片断。事实也证明,这真是一个美丽的片断,真的。

  想着,她握起梳子,开始梳理着自己的银发。

  这一头银发就是在为他送药,并以口相渡后被他——所伤而离去后的纪念。在回逍遥宫的途中,她愕然发现,她已白头。

  是所谓的“红颜薄命”吗?

  不全是。只能称为“白发红颜”了。

  传说中伍子胥一夜白头是因为愁烦所至,而她这一路白头却是因为情所伤而致,同样的结果,不同的心情。

  白发呵!

  她笑着,自怨自叹自怜。

  蓦地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飞身而起,穿过了厅门直奔园中亭子而去。那里有一张朱琴。

  少顷,人已坐在琴前,对月长歌,琴音也随之“惊猜。鬓缕霜埃。杯空饮,剑空埋。甚萧瑟阑成,红颜投老,一赋谁哀?念雪旧时月色,带栖鸟,还过女墙来。莫向离人涕泪,相思如发无涯。”

  她清婉的唱着,含了一股似有似无,若轻、若重的情愁。

  琴音和着歌声,如一曲月下仙子所奏的情声,又似一位多情的神女所吟的情调,字字如玑,句句如珠。

  一曲弹罢,她起身迎向月下。

  月光如水如练,却又幽远清愁,淡淡的笼在她身上,一身如雪,清幽如魂。她自袖中取出了一个火折子。

  再一次扫视着雪园,唇角笑意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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