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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


  电动车锁的声音在停车场响起不大的声音,却混著夏飘雪那句话,梗在我心中。我仰起头,睁大眼睛,把一股热气硬逼了回去。

  “等我。”我叫。

  他停住脚步,“小心走,不要摔倒了。”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不远,我小跑步过去,用不到几秒。但却也很明确的知道,有些地方,有些距离,我是无法追上了。

  我不知道是我太过心急去追著他的脚步,还是飘雪刻意停留下来等我,我只知道从那天之后的我们,变得异常的接近,近到连我自己都不得不承认,早就跨越了我一直坚持的一条线。

  有意无意间,总是特别喜欢逗留在下班以后得那几个小时。从十一点,十二点,一点,两点。我看了一眼手表,很好,三点十分,我们还坐在一家中国餐厅里对望。凌晨三点多,我不是那种没人管的小孩,或者说,我妈不是放任我到处乱跑的母亲。我只是一直在利用一个满卑鄙的方便。那就是一种存在于我跟我妈之间的信任。我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大到大我就不是一个很乖牌的小孩。我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容易受到别人影响。可是,老妈却从来不等我的门。不管多晚,她会留一盏灯给我,可是不会等我的门,不会像同学的母亲一样,每次晚一点回家就要起革命。

  当然,她也不是不闻不问。我去哪,跟谁去,做了什么,我都会依实据报。或许是这样子,妈才没有很严格地盯著我。我搅著自己面前的杏仁霜,一丝罪恶感浮上来。

  当然,彬彬有礼的夏飘雪也问过我好几次这么晚回家会不会有事。我除了傻笑打混敷衍过去,也没多说什么。他听了以后只是喔一声过,不再问些什么。某方面上,我却清楚,他知道我在说谎,却又基于某种原因不愿意拆穿。

  而那个原因,是我不敢去想的。现在的我们很好,很多问题都不用烦恼。我只要跟他这样静静的聊天就好,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因为即使风平浪静,他还有女朋友这样的事实,没有人可以否认。

  “三点二十五分,回家了?”

  等我发现我已经无意识地把饮料喝光的时候,夏飘雪才缓缓地问我。

  “嗯,回家了。”我点点头,身手抓起桌上的帐单,飘雪抢先了一步,顺手握住我的手。他没有什么介意,我倒是很狼狈地把手抽开。不能太近,我必须这要告诉自己。我已经分不清楚对他,到底只是关怀,还是另一层关系。

  外面的风很大,我们挨进地走,感觉他在身边,我承认我自私。不要问我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真的,不、想、管、了。

  然后天公很做美,还是根本我自己耍白痴。冷的半死在自家门前搞了五分钟,才很气的发现我忘记带钥匙。难怪我今天一直觉得不对劲,原来就是忘了带东西出门。站在门前,还可以透过玻璃间隔看见妈替我留的灯,罪恶感很重,重到连抬手按电铃的力气都没有。站了很久,我才有勇气回头看,而果然,夏飘雪的车子还在那。

  “我完了,我没带钥匙。”他看见我走近,把窗户摇下来。巴在窗户上,我有气无力地哀嚎。

  他皱了皱眉,“你先上车,外面很冷。”他开了车门让我进去,“有没有备用钥匙之类的?”

  我摇头,“备用钥匙在车库,问题是我连车库都进不去。又不能按电铃,我妈会杀人的。”一来,按电铃不就吵到她睡觉,二来,这电铃一按,我家大概就要起革命了“半夜三点多回到家的女儿”。

  夏飘雪想了一会,才做决定地说。“先过来我家吧。等天亮一点我再送你回来。不然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

  我抬头看看他,又转头看看那扇打不开的门。其实没有什么矜持,只是很犹豫。究竟犹豫些什么,我搞不清楚。只知道,好像这一去,有些事情可能就真的挽回不了。

  后来我到底怎么从喉咙里发出类似“好”“嗯”这一类的词,我都想不起来了。只知道脑筋再度恢复接收讯息的时候,夏飘雪已经把车子开回他家的停车场。

  “那个……”然后,这时候的我才开始慌张起来,“那个…你…你女朋友…”

  他瞥了我一眼,按下电梯钮,“我不跟她住在一起。”

  我尴尬的笑了一下。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只能跟在他后头进了电梯。看著电梯的楼梯数字一层一层往上升。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单独到一个男孩子家里。就算跟小马,也只少…好吧。我跟小马也单独在他家处过。不过两者状况差很多。

  “我以为,你们住在一起。”电梯到了三十七楼“不要怀疑”,我又开口问。然后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洛心,你这个猪头。

  “没有。不过她有我家钥匙。”他开了门,没什么情绪地说。

  有你家钥匙?为什么有你家钥匙?好几度,我差点问出来。字到了嘴边,我又吞了下去。

  门开了,我们没多说什么就进去。没什么摆设,干干净静的,就不知道是他收的,还是他女…不对!我赶忙喊停。不能在这样想下去。我摇了摇头,想抓回那条很模糊的线。可是却找的很辛苦。

  “你随便坐。别客气。”他脱了外套,往衣架上一丢,“要喝什么?咖啡,茶?阿华田?”我选择了阿华田。夏飘雪冲了一杯阿华田给我,又捧了一杯黑咖啡。我坐在地毯上,捧著阿华田,抬头看著靠在窗口边的夏飘雪,两个人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不行,太尴尬了。一定要设法打破这种气氛。我摸了摸地毯,又乱喝了起口阿华田,眼神飘来飘去。最后还是决定打破沉默。“飘雪,你要不要去睡一下,不然一夜没睡。”

  他捧著他的咖啡,走向我这边然后一屁股坐到我身边的地毯,头往沙发椅上一靠,语气懒洋洋。“没关系,我还不是很想睡。”

  “你都习惯这么晚睡吗?”我推推他。

  他稍微把头抬起来看我一下,“大概吧。反正早上也没事做。你那什么脸?我已经很久没去PUB了。”

  察觉到我的脸上一定又露出那种斜视的表情,我不好意思了一下。“不,不是啦。可是你这样日夜颠倒,对对身体很不好。嗯,你也知道我的意思。”后面那句话我说的有点吞吐。

  他倒是无所谓的耸耸肩,“早晚的事,不是吗?”

  这家伙!又来了。我最气愤他偶而就会露出的那种豪不在意神情。“话不能这样说,生命是有价值的,长也好,短也好,总是要珍惜。”

  “那你告诉生命的价值。”

  “我…”我思考了半天,拼不出一段有信服力的句子。我是可以漫天扩地的用著我小说台词来跟他长篇大论。但是看见夏飘雪的眼睛,那些话全部都哽住。因为我知道,那些,对他没有任何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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