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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儿说的?”

  “菊姨要是想在这里说,自然也是可以。”潋滟态度落落大方,一点遮遮掩掩的窘态皆无,就见她施施然走到床边,对着菊姨道:“菊姨,这位是应多闻,近两个月前,就是他将江爷给丢在天香楼大厅的。”

  原是来看好戏的绮罗闻言脸色大变,悻悻然地瞪着她。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菊姨恼声道。“就因为他,江爷直到现在都不再踏进天香楼,这笔帐适巧可以在这当头跟他算。”

  “菊姨,这笔帐很难算,倒不如先坐下,我给你倒杯茶,咱们好好对个帐。”潋滟亲热地挽着她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放在她面前,从头到尾都当绮罗是空气。“菊姨,你可知道为何应多闻要这么对付江爷?”

  “我这不是等着?”

  “那是因为江爷图谋不轨,他收买了崔嬷嬷,在我进后院的腰门后,便将腰门锁起,而守在腰门竹林里的江爷便趁机要强辱我的清白,香儿还被他踹倒在地,当时要不是应多闻赶至,我怕不能好好地站在菊姨面前。”

  潋滟说着,有意无意地看向绮罗,见她脸色忽青忽白,她心里就觉得很乐。

  “竟有这种事?”菊姨往桌面一拍,思及什么,又道:“可就算如此,江爷从此不进天香楼,你可知道我损失多少?”

  “不对,菊姨,这帐是要这么算,假如我让他强辱了清白,他顶多花个百两银子就可以将我带回江府,因为我非完璧,而他也势必会到外头吹嘘,届时我在天香楼里不再有价值,自然是随他喊价了,是不?”

  听潋滟这么一说,菊姨不由静默思索着。

  潋滟见状,扳动玉指细算着。“菊姨的算盘打得比我还精,可以算得出江爷进天香楼一回能撒多少银子,而他又是多久来一回,而我呢,一旦及笄,我的初夜又能够喊价多少,又或者该说,如果有人想替我赎身,菊姨打算将我卖个什么好价呢?难道我的价码还不值将个素行不良的江爷给打出天香楼吗?”

  一旁静默的应多闻瞧着她落落大方的讲起那晚的险事,话锋一转竟会提及她的卖身价,教他眉头不禁攒得死紧。

  “菊姨,你别听她胡算,江爷可大方了,他每回的打赏可都丰厚得紧。”站在门边的绮罗赶忙进屋煽风点火。

  潋滟笑吟吟的,不疾不徐地道:“多丰厚?不就是一支银钗和一把琵琶,再不就是拿些官银要威风,连套象样的头面都没有,哪里算是丰厚的打赏来着?如烟姊姊的客人上回送了一套精装四书五经,打个折卖回书肆,随随便便都能赚上几十两,这才叫作丰厚。”

  再白目,她就不是打脸,而是打人了!

  “你!”

  “好了,绮罗,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我还在跟潋滟说话呢。”菊姨不耐地斥喝绮罗,正色问:“潋滟,虽然你算得极精,但你要怎么证明那晚江爷对你图谋不轨?说不准是这个男人劫财,才会对江爷痛下毒手。”

  “菊姨这么说也是颇合理,但我方才也提过了,江爷最喜爱拿官银耍威风,毕竟江爷的布庄是户部钦点的朝贡品,他身上官银多,打赏的自也是官银,菊姨何不到崔嬷嬷那里搜捜,也许能找到一些官银。”

  绮罗闻言,忙道:“江爷打赏时,总是阔气得连丫鬟都给,崔嬷嬷要是能分得一二也不算什么。”

  “崔嬷嬷不过是个看守腰门的婆子,想拿赏有难度吧?”潋滟干脆端了杯茶在菊姨身边坐下,浅啜了口,道:“其实,一个守门的婆子哪有可能见到贵人,就算遇到了贵人恐怕也个识得身分,而通往后院的路曲曲绕绕,江爷要一路无阻地进到腰门,若是无人引路,他怕也走不到呢。”

  绮罗脸色瞬间刷白,想再说什么,却对上菊姨凌厉的目光,吓得她别开脸,什么话也不敢说出口。

  “潋滟,这事可以暂时不查,但他呢?他这是怎么着?”

  “菊姨,我这个人呢,没什么好,就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有人拉我一把,我必定衔草结环,有人扯我一脚,我自然是睚眦必报,这应多闻救了我,如今他有难,我当然非救他不可,他因为遇惨事,落得无家可归,我本打算要收留他,可方才他开口了,说我救了他,他要把命押给我,我就想……菊姨,让他留下来当我的随从吧?”

  “你胡闹,怎能留个男人在身边?更何况这后院里住的可不只你一人。”菊姨想也不想地驳斥她的要求。

  “我当然可以,菊姨,是菊姨宽宏大量不与我计较,我才能苟活至今,所以菊姨要我做什么,我定会做什么,可我怕,我怕意外,所以为了保住我的清白,菊姨不认为该让个武艺超群的人跟在我身边较妥当吗?”抢在菊姨再开口前,她又道:“菊姨,有我在,他不会染指其他花娘,况且姊姊们也不可能傻傻地被个不知底细的男人给拐了吧,更不可能蠢得将他当面首养,是不?”

  菊姨攒起柳眉,仿佛陷入天人交战,一旁的绮罗低声道:“姊妹们不可能养面首,可天晓得他会不会化为恶狼把潋滟给吃了。”

  潋滟横眼瞪去,恨不得将她打发到天涯海角去。死三八!菊姨都好不容易动摇了,她偏要在旁边造谣生乱。

  “绮罗说得对,我可不能养虎为患。”

  “菊姨!”

  “够了,不用再说,待会我就差人将他送出天香楼,天香楼的规矩任谁都不能打坏,就算是你也一样。”菊姨话落便起身,潋滟正想法子要拦下她,便听应多闻有气无力地开口。

  “菊姨,何不听我一句?”

  潋滟诧异地回头看着他,没想到他真的会主动争取留下。

  “你有什么好说的?”菊姨懒懒地睨向他。

  “一句很重要的话,你先让她们出去,且听我慢慢说。”应多闻眸色沉稳,并无居于下位的卑微感。

  “什么话非得要她们出去才能说?”菊姨不以为然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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