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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安羽不敢说,怕教人笑话四王爷。”

  “谁敢笑话本王?”他欺近她,很恶意地贴近。“你这般好眼色,知道本王是四王爷,谁敢向老天借胆笑话本王?”

  “笑话四王爷不需要跟老天借胆,实在是四王爷所言,一听便知是个外行人,内行人表面上不说也会笑话在心底。”安羽很好心地提醒着,见秦文略已经走到身旁,她心里也稳妥了些,指着琴道:“琴面的漆是断裂非剥落,会造成断裂乃是因为这把琴常常弹奏,一般而言,咱们喜琴之人,将这些断裂的花纹称为冰裂纹或流水纹等等具风雅的称号,甚至有些人得了琴却不精琴技,还会故意磨损漆面,除了要磨出花纹,更要让人知道他常弹奏,是有本事的,唯有一些好风雅却不懂琴韵的人,才会在琴面上嵌入过多装饰,保持琴面漆滑弦润,孰不知淬炼过的琴,才会是一把好琴,否则再奇珍,也不过是墙面上的一把装饰罢了。”

  秦文略闻言内心狠颤了下,只因他的安羽曾经说过相似的话!她总说,他是把淬炼过的琴,才能弹奏出各种乐曲……

  然秦文韬可不似他内心激动,一双带邪的黑眸眨也不眨的瞅着她许久。“你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王可以整死你?”他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借着喜琴之人将他评为最下等,可他偏不能藉此点与她相论,否则就正好上了她的当。

  “当然信,安羽不过是一介平民,哪能与皇亲贵胄抗衡?但安羽相信,四王爷绝非是个胸怀狭窄之人,绝不会与安羽一般见识。”安羽巧笑倩兮地道。倒不是真认为四王爷不会对她动手,而是后头有个秦文略,她不怕。

  秦文韬哼笑了声,睨向秦文略。“看在你的面子,本王就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过奉劝她,那张嘴还是安静点较妥。”

  见秦文韬转过身去,安羽毫不客气地朝他比了中指。

  秦文略瞪着那动作呆楞了下,正要开口,却不知李叔昂从哪冒出,竟热情地往她肩头一搭,问:“咱们牙行里没这手势,这是什么意思?”

  安羽干笑着,硬着头皮解释。“这里头有段故事,话说从前有两国交战,其中一国的国君便道,咱们要将敌军全都灭了,而且要砍断他们的中指!二爷知道,中指是拉弦射箭用,结果咧,敌军非但没被灭,反而将那国君给砍了,攻城掠地之后,很骄傲地朝那国人比出中指,意思是说,中指还在,有本事来砍呀!就这样。”

  秦文略攒紧了浓眉,只因这故事……这是那个世界的故事,她怎会知道?

  “这听起来有点寻衅的意味,不过这是打哪听来的故事,怎么我没听过?”李叔昂摇头晃脑地问。

  “唉,这种民间故事多得很,二爷日理万机哪有闲暇听这些。”

  “丫头……”他笑啐了声,正要说什么,突觉得手被人抓住,他不解地顺眼望去,轻呀了声。“王爷,这是……”

  “光天化日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秦文略沉声道。

  “呃……”也是啦。李叔昂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在秦文略看不见的角度里,不断地对安羽挤眉弄眼。

  安羽不禁翻了翻白眼,随即指着琴转移话题道:“二爷,今晚有黑市,不如就拿这把琴当压轴吧。”

  “成不成啊,这是把旧琴耶。”李叔昂拿起一瞧,觉得料子是不错,但上头毫无装饰,实在是贫瘠得有点可怜,他都不知道该开什么价了。

  “绝对成,而且我要用一千两卖出去!”她就不信这把琴遇不到知音。

  李叔昂眨了眨桃花眼。“你没事吧,一千两?”别说一千两,像这种朴素到简陋的琴,别说一百两,就连十两恐怕都不怎么好卖呀。

  “如果我能用一千两卖出去,给我多少佣金?”

  “一成。”李叔昂够大气,说一不二。

  “底价呢?”这底价指的是要给那位书生的卖价。

  李叔昂朝她连比了三个手势,属于牙行的手势术语,安羽一看就懂,立即答允,当下便和那位站在一旁看傻眼,手足无措的书生立契给银两。

  “但是如果卖不出那个价,差价你要赔我。”李叔昂丑话说在先,省得她事后抱怨。

  “不可能,我还想趁现在跟这位先生多订几把琴,要知道打造一把琴得要费上许多功夫的。”安羽眉开眼笑地说着,余光瞥见一脸高深莫测不知在想什么的秦文略,赶紧假装忙碌地与那位书生打合同。

  “真有把握。”李叔昂摇头晃脑地啐了声,却感觉有道目光一直跟着他,教他背脊无端端地冷了起来。

  快六月了呀,怎么还有这种感觉?

  当晚,黑市热闹开场,在座者皆是城里的富商贵胄,当然也有投宿在西院别馆的商队来凑热闹。

  从一开场,李叔昂那双桃花眼就笑成了弯月,银子是一箱箱地收,收到他心满意足,对安羽的爱意又更深了,怎么也舍不得放她走,打算替她多请两个武艺超群的护院,硬是将她留在牙行里。

  然,当那把传说中可以卖到一千两的古琴上场时,瞬间冷场了,李叔昂的脸也冷成罗刹脸。

  安羽摸摸鼻子,对于瞬间冷场似乎不太意外。要知道,在场这些家伙,除了家财万贯之外,稀奇古玩更是搜集不少,以往在谈家时,她也曾见过一把雕琢得鬼斧神工,镶银嵌玉的琴,但说真的那琴弦真的差劲,弹出的琴音令人失望极了。

  她对于那些华而不实的玩意儿没兴趣,她要的是真材实料,而她也认为一定有人与她一样。

  “诸位爷儿突然瞧见这把琴,心里肯定打了个突,说不准心里还在嗤笑,说这安羽是脑袋坏了不成,居然拿了把破琴当压轴,简直是要赶客人了。”安羽摇头叹气地说着,惹来席间一阵低笑声。

  “可是安羽要证明,安羽的脑袋还是跟往常一样好,会放在压轴必有其特殊之处。”她说着,单手轻拨着弦,发出脆亮琴音,随即抬头道:“诸位爷儿可有听见这琴音,这可是一把世间绝无仅有的魔琴。”

  这话一出,坐在席间的秦文略眉头不禁一皱,不知怎地,每每在黑市见她拍卖,总觉得这手法和操作模式极为熟悉,而她今日道出的比中指故事,实在教他不得不怀疑她的来历,可惜苦无机会追问。

  “到底是什么魔琴,倒是说来听听。”有人喊着。

  就见安羽不慌不忙地坐到台前,双手就搁在琴弦上。“只要拥有这把琴,任谁都能拥有好琴艺。”

  瞬地,席间一片哗然。

  “诸位爷儿都该明白,安羽若是出身好,断不会抛头露面来攒钱,而一个出身不好的姑娘又怎会懂琴艺,可是今儿个这位大师将这把琴交给安羽时,这可神奇了,安羽突然会弹琴了,而且弹得还不错,您说是不,二爷?”安羽将李叔昂当成人证的拖下水。

  李叔昂的罗刹脸瞬间喜笑盈盈,拍着胸脯道:“真的,我听见时都吓了一跳,这丫头怎么会弹出一首好曲,诸位待会非得好好听听不可,证明我所言不假。”他笑着,心里却骂着:死丫头,讹骗人也拉他当从犯,要是东窗事发,他就跟她没完。

  秦文略抚着额,直觉得这椿买卖根本就是诈欺!

  “接下来,就让安羽献丑了。”

  安羽轻轻地刷着七弦,思忖着要弹哪首曲子,最终决定弹奏她老公最爱听的那首西洋乐。反正这里的古乐曲她也不会弹,既然要弹,就弹她最熟悉,哪怕闭着眼都弹得出来的那首歌。

  她轻扣琴弦,用微微的颤音弹出前奏,就见台下的秦文略瞠圆了眼,定定地瞪着台上的她。

  安羽浑然不觉,沉浸在自己的乐音中,用她的感情和生命融入琴音里,借着琴音娓娓诉说她的爱情,直到琴音陡变,高亢激昂仿似要穿透人心,纤指快速地拂弦,双手同时挑勾两弦,再快速地连抹带擘,犹如滂沱大雨乍临,几个音后随即又徐徐滚弦,化作凄迷细雨,教闻人莫不哀感顽艳。

  一曲奏毕,安羽痛快地呼出一口气,随即起身道:“诸位爷儿,眼见为凭,这证明了这把琴确实是把魔琴,就连我都能弹出如此乐曲,要是诸位爷儿带回府,就可以准备大显身手了!绝无仅有的一把古琴,唯一一把,底价五百两!”

  她话一出口,有人开始喊价,可是李叔昂已经从刚才琴音中的感动开始感到惶惶不安。

  这丫头居然赌这么大,真以为这些人回府弹不出整首曲子,会怕丢人而不敢上门找碴吗,未免也太自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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