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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喜欢……担心,他不是很清楚,但是在意是肯定有的,每当她的眼只看着自己,满是怜惜担忧,就让他莫名的满足,心像是被一股暖意充盈。

  而他,极喜欢那种感觉。

  也不知道是泥瓦匠本身就有两把刷子,还是因为蔺仲勋跃下跳上的帮了大忙,屋顶的那个大洞,不过一天的时间就已彻底补上,更庆幸的是,天空虽然阴霾,却也没再飘下半点雨。

  所以,为了庆贺屋舍修缮完毕,晚膳异常的丰盛,除了那两碟向来很不对蔺仲勋胃口的青菜之外,其它的都教他赞不绝口,但,惊喜不只如此——

  “……饭?!”蔺仲勋瞪着碗里那晶莹剔透的白米饭,飘散的热气还有特有的米香,教他不禁愣住。

  愣住,不是因为她特地为他准备了白饭,而是他惊觉打从他出宫,至今月余,他竟然没吃过半口白米饭,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能放下身段到这种地步,就连野味也都是自个儿抓的。

  “因为你受了伤还忙里忙外的,所以今儿个准许你吃饭。”杜小佟端菜上桌,往座位一坐,准备开动。

  蔺仲勋回神,发现她碗里是碗红薯粥,就连孩子们的亦是。

  “我吃饭,你们吃粥?”问出口的瞬间,他自个儿都错愕了。他本就该吃饭,姑且不论他的身分,毕竟他劳苦功高,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但是这一刹那,他却想起了那四个娃儿。

  “本该如此。”唐子征举双手赞成,其它孩子自然是点头如捣蒜,绝无二话。

  对,是该如此,他也很想大快朵颐,尝尝一别月余的霜雪米,不过……“饺子,吃点。”他拨了点饭给饺子。

  杜小佟见状,诧异不已。这人向来是带点蛮横气息的,以往还会因为包子生病吃米饭而不快,如今他倒懂得分享了,莫名的,她有些感动,比当初教会几个孩子基本礼仪时,还让她倍感开心。

  “你们的碗也拿过来。”他平均分配着,一个人大约就是两口饭。

  其它孩子本是不肯,但在杜小佟的目光默许下,他们递出了碗,接受了蔺仲勋的好意。

  “银喜。”他唤了声。

  银喜有些受宠若惊,不禁睨了杜小佟一眼,杜小佟只是扬笑点头,银喜才诚惶诚恐地接下那两口饭。

  “小佟姊。”他唤着,笑睇着她。

  “我……”拒绝的话都还没出口,他已经不由分说地将他碗里剩的全都倒给了她,她怔愣地望着自己的碗。虽说他是最晚才分给她,但给她的却是三口饭……为求公平,他明明可以替自己留一口的。

  “好了,吃饭。”蔺仲勋满意地夹了块红烧蹄膀,那肉质软嫩,卤得极入味,皮一咬,几乎就融化在他嘴里。到底是杜小佟手艺了得,还是因为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人陪伴用膳,才觉得不管是哪道菜的味道都棒极了?当然,那两碟菜就别提了。

  正忖着,却见杜小佟突地站起身,他正疑惑之际,就见她没一会又踅回厅里,手上端着一碗白饭。

  “可别再分了,只剩这一碗。”她把碗往他面前一摆。

  “你为我准备了两碗?”这简直就跟岁末犒赏边境军没两样了。

  “快吃,多吃点菜。”杜小佟快手替他布菜,掩饰羞怯。

  蔺仲勋本是满满的感动,却在瞧见碗里满满的菜时,感动被苦涩取代。

  “来,包子,你正在长身子,得要多吃一点。”她有张良计,他就有过墙梯,反正包子就坐在他隔壁,方便得很。

  岂料包子滚起来倒是挺快的,他的手移到半空中,包子就已经滚到杜小佟身后。

  那模样就和他在宫里养的那两头狼一样,想吃还得看他的脸色,他要是没扬个眉,那两头狼是饿死了也不敢动……看来小佟姊确确实实是个狠角色,把这些孩子调教得服服贴贴。

  是说不过是红薯叶嘛,他吃过了,没想象中那么难吃,大不了嚼一嚼配饭,不就咽下了,忖着,他大口吃菜,配饭咽下,只觉得糟蹋了这上等的霜雪米,害他尝不出米饭甘甜的好滋味。

  “嘻。”

  他懒懒睨去,就见杜小佟抿着嘴低笑,他无奈地摇着头。

  算了,看在她替他备了白饭的分上,他就大人大量不和她计较。

  天初亮,孩子们赶在上私塾之前整理房间,将被雨打湿的床板桌椅什么的全都抬到外头晒太阳,要是修复不了的,就再找些木板回来凑合着钉制。

  杜小佟巡过田后,回屋却没瞧见蔺仲勋,问了在厨房忙的银喜,才知道——

  “刘叔家的屋顶也塌了?可就算塌了,也不该是找一两去,他又不是真的泥瓦匠,他昨儿个只是在上头帮忙递东西而已。”

  银喜削着红薯,不住地笑着。“昨儿个一两那身飞檐走壁的功夫,可不是只有咱们瞧见,屋外头围了一票人呢,男男女女都有,大伙都看直了眼,就连那泥瓦匠都问一两有没有打算拜他学艺。”

  杜小佟抿着嘴没说话。昨儿个的事她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更晓得屋外那些小姑娘看一两的眼光代表着什么。刘叔家里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刘叔在打什么主意实在是昭然若揭。

  “小佟姊,一两抢手得很呢,刚刚刘叔来时,就连胡大叔和邱大哥也来了呢。”银喜抬眼偷觑她的反应。

  “他抢手?田里的活一样都不懂,什么忙也没帮上,一点用处都没有,居然也抢手得起来。”是男人就得要会干田里的活,得要把田里的事都摸透,可偏偏他种啥死啥,她已经不敢指望他。

  “小佟姊,一两生得很俊美。”她好心地提醒。事实上,打她头一次瞧见一两时,便觉得一两简直就像是天仙下凡,卓尔不群,别说庄稼汉,怕是连城里的官家公子都没他那与生倶来的华贵气质。

  “男人长得俊美是毒。”

  “可有不少姑娘就偏爱这毒。”

  听银喜这么说,杜小佟不禁沉默。她沉默不是因为银喜说得有理,而是因为在意……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她竟在意起他了?她不能在意他的,她不能的……

  “小佟姊,要不我替你去瞧瞧吧。”银喜瞧她敛睫不语,将红薯搁下,双手在围裙上擦了两下。

  “你去跟他说,房里还没整理好。”话一出口,杜小佟不禁愣住。

  她在说什么?明明要说任由他去的,为何说出的话却是背道而驰?

  银喜笑吟吟地道:“我马上……欸,一两,你怎么回来了?”

  杜小佟背对着门,听银喜这么一喊,绷紧的胸口瞬间松懈了下来,教她不由微攒起眉。

  “我不该回来吗?”蔺仲勋好笑地反问,大步踏进厨房。

  “可是刘叔不是要你去帮忙吗?”

  “我又不是泥瓦匠。”他走到灶边替自个儿倒杯茶。

  “所以你就这样回来了?”银喜的眼神不着痕迹地扫看他和杜小佟。

  “本来说要留我用膳,但我没习惯在不熟识的人家中用膳。”他是顾着杜小佟的颜面,秉持敦亲睦邻的原则才特地走这一趟,不代表他就得接受他人款待,再者,那用意实在明显到他都懒得嫌弃。

  “刘叔是咱们这一带的大地主,吃的可都是上等白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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