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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玉宁宫。

  皇贵妃已被人捞起,搁置在池畔,夏侯欢到时,夏侯决已在玉宁宫,正在安抚着面无血色的庞皇后,玉宁宫几个宫女颤巍巍地站在一旁。

  “好端端的,怎会发生这种事?”夏侯欢踏进宫内,沉声问着。

  “皇上,妾身不知道。”庞皇后吓得六神无主,紧揪着夏侯决的袍角。

  “皇后无须担忧,只消将方才发生的事告知皇上即可。”夏侯决低声安抚着。

  “我……约莫三刻钟前,皇贵妃到玉宁宫,那是后宫规定的晨昏定省,可我不想见她,便说她既有身孕,这问安就暂时免了,偏她在我面前炫耀着……”

  “皇后,一些旁枝末节无须多谈。”夏侯决闻言不对,立刻打断她未尽的话。

  不用皇后细述,他也猜得到皇贵妃必定是登门炫耀自个儿受尽荣宠,然而这只会令人怀疑是皇后因此嫉妒恼怒,痛下杀手。

  “我就没理她了,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宫女端热茶进殿前惊声尖叫,一查看,竟是皇贵妃死在池子里。”

  “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呢,在哪?”夏侯欢面色阴鸷地问。

  “我不知道。”庞皇后慌乱地摇着头。

  “皇贵妃身边定有贴身宫女照料,她人既在玉宁宫,贴身宫女岂会不见踪影?”

  “皇上,倒不如差人到玉德宫问一声。”夏侯决提议着,不让他一再逼问。

  夏侯欢使了个眼色,祝平安立刻意会地要玉宁宫的太监走一趟玉德宫。没一会,便把皇贵妃的贴身宫女找来。

  “奴婢见过皇上、王爷、娘娘。”皇贵妃贴身宫女如芳吓得魂不附体,一见众人就跪伏在地。

  “朕问你,可是你陪着皇贵妃到玉宁宫?”

  “是,是奴婢陪皇贵妃到玉宁宫。”

  “为何你没有随侍在皇贵妃身边?你可知道皇贵妃已死在池里?”

  如芳吓得浑身打颤。“奴婢该死,求皇上恕罪!奴婢本是随侍在皇贵妃身边,约莫两刻钟前要回玉德宫,但皇贵妃却说要奴婢先走,奴婢只得听令,这事同行的如芬、如华都能作证。”

  “皇贵妃为何会如此说?”

  “回皇上的话,皇贵妃说她有话忘了跟皇后娘娘说。”

  夏侯欢闻言瞪向如惊弓之鸟的庞皇后。“皇后,你可还有话说?!分明就是你嫉妒皇贵妃怀有身孕,所以将她给推进池子里!”

  “我没有,我真的不知道!皇贵妃并没有到殿内找我,我没有见到她!”庞皇后面色如纸,泪如雨下。

  “皇上,一个宫女证言岂能代表事实真相,还请皇上彻查。”夏侯决抽紧下颚,与夏侯欢对视。这一切分明是个计谋,只是庞皇后太疏于防备才会落入圈套,但他作梦也想不到夏侯欢竟连亲生孩子都能作为筹码。

  夏侯欢还未开口,殿门外已爆开李铎锥心刺骨的哭喊声。

  夏侯决闻声,眉头不禁紧蹙,瞪着朝殿门外走去的夏侯欢。他太小看夏侯欢了……十年前登基时,他还是个遭火焚身不敢见人的小皇帝,畏畏缩缩地躲在玉隽宫里,对他唯唯诺诺,仿佛为了活下去连政权都可以不要,岂料一切不过都是他为了夺回大权演的一出戏。

  他如庞皇后一般,对他太过没戒心,认为他身边只有一个萧及言,根本不成气候,岂料一场开朝百年庆典,竟教他一点一滴地分化亲信,他欲调回镇东军,古敦边境却屡传战事,庞锐被押,六部嫌隙扩大,眼前这一步棋,更是定下了李铎的决心。但就算如此,他手中还有数枚现成的棋可用。

  殿门外,夏侯欢安抚着李铎,仿佛也一并告知了始末,教李铎气得踏进主殿讨公道。“王爷,要证实玉德宫宫女所言是否属实,只要调来守在玉宁宫周围的禁卫就能知晓。”

  夏侯决抿紧了嘴。“传当值禁卫入殿。”他知道,这事定了,可他也想知道夏侯欢到底是如何使这步险棋。

  当值禁卫入殿,经询问后,禀报道:“回皇上的话,玉宁宫今早至今唯有皇贵妃来过,再无他人出入。”

  此话一出,俨然定了庞皇后的生死。

  “王爷,既无他人出入,可皇贵妃死在池子里是不争的事实,这不已摆明凶手必定是玉宁宫中人?”李铎一字一句含血噙泪,就是要夏侯决给个公道。

  夏侯决沉吟了声,不着痕迹地瞥向一旁的玉宁宫宫女,只见一名宫女立刻跪伏在地。“是奴婢何碧所为,求皇上恕罪!”

  夏侯决垂眼瞅着她,虽说这么做无法让李铎释疑,但至少保得住庞皇后;如果庞皇后被废,庞锐的亲信说不定会跟着倒戈,那么他手上握有再大的兵权都等于是白搭。边防军太远,他要的是眼前的京城五军。

  站在夏侯欢身后的祝平安一听,眼皮子跳了下,这名字不就是小太监回报时说的那个宫女?

  李铎闻言,简直不敢相信夏侯决竟堂而皇之地要个宫女当代罪羔羊。

  “你为何推皇贵妃入池子?”夏侯欢沉声问着。

  对他而言,谁认罪都一样,因为他已经得到李铎的信任。不过,这个宫女许是夏侯欢安插在玉宁宫里的眼线,才会如此配合犠牲。

  “皇上,因为皇贵妃目中无人,一再出言不逊顶撞皇后,奴婢看不过去,便趁她离去时推了她一把,但奴婢没想过要致她于死,求皇上恕罪!”

  “这根本就是——”

  夏侯欢抬手制止了李铎,沉声道:“来人!”

  “卑职在。”守殿禁卫立刻单膝跪下。

  “将这名宫女押入刑部大牢,明日处决!”

  “卑职遵旨。”禁卫立刻架起已经吓得浑身无力的何碧离开。

  “皇上。”李铎心有不甘。

  “朕明白李尚书心有不甘,但是朕何尝不是如此?”夏侯欢冷冷看向庞皇后,最终目光落在夏侯决身上。

  李铎横眼望去,这一回是真的对夏侯决寒透了心,就如其他同侪所言,他为了一己之私,他人皆能犠牲!

  夏侯欢垂敛着眼,将笑意藏在眸底深处,计划一如他的推想。

  事毕,回玉隽宫路上,祝平安分外沉默,教夏侯欢回头睨了眼他。“平安,你在想什么?”

  “奴才……”祝平安犹豫着该不该说。

  “心疼朕失了皇子?”

  “这自然是遗憾,不过……”咬了咬牙,祝平安压低音量道:“皇上还记不记得奴才提过少敏有个交好的宫女?”

  “如何?”

  “那名宫女许是刚刚被押进大牢的何碧。”祝平安说着,偷觑着他的反应。

  一如他猜想,夏侯欢蓦地停下脚步。

  那名宫女是夏侯决的眼线,却与少敏交好……这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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