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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原以为来到这里,她就可以先保住孩子,如今,要她如何保全哥哥和孩子?

  穆纳岳笑睇着她。“李彧炎还有几天活命的时间,你可得抓紧时间好好与他相处,千万别辜负本殿下的美意。”

  话落,他转身便走,在夜色里领着数十轻骑,返回金雀皇宫。

  明小满弓起双膝,缩在锦榻里,耳边是沙沙作响的风雪声,仿佛她坠泪的声响。

  屋里尽管备有火炉,她越觉得好冷,冷到直打颤,不断无声落泪。

  她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命运,然而一路上,她发现哥哥身上的黑影愈来愈多,颜色愈来愈浓,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什么。

  把脸埋在膝上啜涕,直到听见了敲门声,她才戒备地抬起眼。

  “月盈?”

  哥哥?他不是走了吗?怎么会来到她房外?

  “凤皇不是回行宫了?”她起身,站在门前,看着摇曳的烛火将他高大的身形映在纱帘的门板上。

  她必须花费极大地气力才能漠视他,不让自己想拥抱他。

  “方才,朕见穆纳岳轻骑离去,发生什么事了?”

  明小满微怔。

  这家客栈距离行宫约有十里远,他绝不可能见到穆纳岳离去,因此唯有两个可能,那就是他根本未离开太远,再不然……便是他已有防备。

  但,要是他真有防备,又怎会跟随她到此?

  “……泰漠皇身体微恙,殿下现行赶回,要月盈殿后。”她淡声说出穆纳岳替她准备好的说词。

  原以为这要等到明天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他会突然出现。

  “是吗?即使如此,你便随朕会行宫吧。”李彧炎说着,随即推开门板,就见她站在门前,粉嫩颊面上的泪水未干,不由得皱起眉。“怎么哭了?”

  明小满垂脸抹去泪水。“月盈思念殿下。”

  “……是吗?”难道才一段时日的相处,她便已对穆纳岳日久生情?抑或者只是因为丧失记忆,而最熟悉的人却不在身旁才感到恐惧?

  “还请凤皇回行宫歇息,明儿个一早,月盈还得赶路。”她闪过他,走到门边下逐客令。

  “……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只留两个随行侍从,要朕如何放心得下?”他回身瞅着她,“北驿是不少商队通商的必经之处,龙蛇混杂,你还是随朕回行宫较为安全。”

  既然穆纳岳已经离开,没道理还放任她一人待在这里 。

  “月盈一个人也没问题。”

  “你刚才没将门插上。”

  “那是……”她抿了抿唇,暗恼自己根本忘了这件事。

  “走吧。”

  李彧炎自然地牵起她,不由分说的带着她往外走。

  明小满想甩开他的手,却发现他的唇略微发紫,身上的披风也透着湿意。

  难道说,他压根没回行宫,而是一直站在外头?

  被强硬地拉进客栈楼下等待许久的銮驾,里头暖得有如衔月城的春天,仿佛一切早已为她准备好。

  但里头这么暖,为何他向来温热的大手竟比她还冷?

  “还冷吗?”李彧炎柔声问。

  他们一坐定,銮驾随即向行宫的方向驶去。

  “……冷的是凤皇。”她直盯着他还不肯放的手。

  “朕冷着你了?”他的大手轻搓着她的手,直到热意从两人手心窜出。“这样还冷吗?”

  他软声问,那姿态,俨然将她视为心头肉、掌心宝,教她更加难受。

  “凤皇,请放开月盈的手。”她想抽回手,他却拢着不放。

  那样轻柔的劲道动摇着她的意志力,让她很想不顾一切的扑到他怀里,全盘托出,但却不能。

  “朕的小满儿怕冷极了,总是从头包到脚,然而手却包不了,老是冷得直搓手,她最爱朕像这样暖着她的手。”他说着,眸底无限柔情,眨也不眨地直睇着她。

  那灼热的视线,令明小满心头一跳,心底无端窜出一道声音,告诉她,他在试探她。

  不,也许说试探并不合适,应该说是……他仿佛知道了她是谁,正试着说些往事,企图勾起她的记忆。

  她蓦地想起自己曾经告诉凌,她看见了段殉和哥哥身上的黑影,如今想来,凌肯定告诉哥哥了……所以,他们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正因为知道她是谁,他才坚持跟随?

  那么,她是不是该顺势坦承她已想起过去?

  菱唇颤了颤,她终究还是将舌尖的激动隐忍下来。

  不,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哥哥定会愿意以皇朝换取孩子,但是金雀皇朝绝对不能落在穆纳岳那种人手中!

  穆纳岳无法做到哥哥的爱民如子,他不会善待金雀百姓,况且,他也不会放过哥哥……

  “……月盈并不是凤皇的皇后,凤皇唐突了。”她垂上眼,逼自己这么说。

  “那么,就姑且当你是,慰藉朕,好不?”

  那么低声下气的请求,要她怎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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