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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伊灵。”他终究忍不住开口了。

  “嗯?”她不知何时窜来,像猫咪般在他怀里慵懒地蹭着,用她水亮亮的眸子撒着娇,等着他给予同等的待遇。

  “夜深了。”他该走了。

  她立刻绷着脸瞪他。“孟先生,你差别待遇喔!”

  他不禁失笑。“我怎么了?”

  “你摸他没有摸我!”她气呼呼的鼓起腮帮子,嘴则扁得像鸭屁股似的,眸色哀怨得很逗趣。

  他不由得低低笑开,柔化了那双彷佛被禁锢在风霜底下的冷眸。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发,眸色爱怜。

  伊灵满足地勾唇角,像猫咪般舒服地半眯着眼,用指轻点着颊。

  比照办理,懂不懂?

  他苦笑,以指背用最轻的力道刷过她的颊,就怕指上长年练武所致的茧会刮伤她细嫩的颊。

  那香颊,水凝似的,像娃儿般滑腻,教他不禁脱口而出,“你还是跟以往一样,都没变。”初相遇那年,她不过七岁,用她充满恐惧却又努力自持的眸,眨也不眨地看着他,就因为那个眼神,教他的心发软着。

  她世故聪颖,像个小大人,直到确定他无害之后,她才放心地窝在他的怀里狠狠地大哭一场。

  当他抹去她脸上不断坠落的泪时,那指上残留的触感,跟眼前是一模一样的。

  她的泪镂在他的心底,教他疼得不能忘怀,所以他才把她交托给阮氏夫妇,只想远远的守护她,可谁知道刻意别离几年,竟造成无法弥补的遗憾。

  伊灵轻轻地把脸往他胸口贴。“我的心定了,就永远不会变了……相公,你可得要觉悟,因为我缠定你了。”

  “别这样。”孟君唯简直快被她这软腻的身子给逼疯。

  “为什么别这样?”她扁起嘴。“你是我相公,我趴在你身上睡,哪里不对了?啊啊,还是你比较想趴在我身上睡?”说完,还噘起粉嫩唇瓣,狐媚的水眸顾盼生光,像在挑诱他。

  孟君唯又气又恼。“别拿那种对恩客的招数对我!”

  他不喜欢她用那种陌生的神态和笑意来应付他,他要她像是他记忆中那个天真活泼,有点古灵精怪又善解人意的女孩。

  伊灵蓦地一顿,笑意有些尴尬地自唇角退去。“说的也是,我曾是个花娘呢,你不喜欢,也算正常,我、我会改进的。”她纤指轻绞裙摆。

  “伊灵……”

  “那,今晚我就不打扰你了,你陪思唯睡吧。”她垂着脸要离开,却被他扣住了手。

  “我不在意你是花娘,我只是难过,你是因为我而成了花娘,我……”每当她那样笑,就等于在提醒他,他一时疏忽铸成了多大的错误,他的心就发痛。

  伊灵突地自动转了圈,再次飞扑到他身上。“那么,你是要我陪你睡吗?相公?”

  孟君唯瞪着她巧笑的粉颜,开始怀疑自己被戏弄着。

  这丫头古灵精怪得很,脾性压根没变,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别闹。”他轻轻将她从身上抓下来。

  “你嫌弃我?”她嘴一扁,泫然欲泣。

  孟君唯唇角抽搐着。“我没嫌你。”怎么愈来愈像个孩子?

  “那咱们睡吧。”多么理所当然的口吻哪。

  “……”孟君唯简直是无语问苍天。

  “不管,咱们是夫妻,本就该同床共眠,况且要是不盯着你,谁知道一晃眼,你又要跑到哪去了?”她瞬间化身为八爪章鱼,将他紧紧束缚。“而且,那日在私塾一瞧见你,你立刻就走了,很伤我的心呢。”

  她说到最后,语气又埋怨又伤心,彷佛是遭薄情郎遗弃的弃妇。

  孟君唯依旧无言以对。

  她不懂他在怕什么,她不会懂。就连他想要紧紧拥抱她,都不敢……

  “叩叩。”

  门板响起中规中矩的敲门声,伊灵眯眼瞪向门板映上的浅浅人影。“我说了,谁都不能打扰我。”

  门外有人在叹气。“灵儿,不是我想打扰,而是有人找你家相公。”庞亦然好哀怨,打从以兄长的身份守护她到现在,整整五年,岂料竟比不过那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谁?”她看了眼孟君唯。

  “他说,他叫孙玉珏。”

  “我去看看。”孟君唯轻轻地把身上的小章鱼拉开。

  “我也去。”被拉开?没关系,再扑上去,然而,再扑,他再问,就在她打算全力一扑时,他已经从窗口闪出去,气得她跺脚泄恨。

  孟君唯从窗跃出,瞥见庞亦然和孙玉珏就站在门前。

  “怎么,有门不走爱爬窗,你是贼吗?”庞亦然冷哂着。

  孟君唯淡瞅他一眼,迳自往前走,孙玉珏见状立即跟上。

  “净岚有任务给你。”孙玉珏塞了张纸条到他手中。

  孟君唯取出一看,眉色微凛,随即以掌劲将纸条碎成末。“我知道了。”

  “那么……为了她好,你还是别太接近她。”孙玉珏点到为止。“我先走了。”

  孟君唯微微颔首,停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瞪着前方的湖泊,上头的莲花含苞未开,但香气四溢,轻缓着他紧绷且难以取舍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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